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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葙又一次在凌晨三点准时醒来。

不是被噩梦惊醒，也不是因为生物钟，而是因为身边那个名为沈既明的男人，总会在这个时间，用一种极其轻柔、近乎于抚摸羽毛的力度，一遍遍地抚过她的眉骨。

那动作里没有半分情欲，只有一种雕刻家审视作品，或是生物学家观察标本般的冰冷与专注。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冷霜。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古典画卷里走出来的文人雅士，眉眼温润，鼻梁高挺。此刻，他阖着眼，仿佛仍在梦中，只有那只手，像拥有独立意识的爬虫，不知疲倦地在她脸上游走。

【又来了，每日限定款的午夜惊魂。】苏青葙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配合着他表演深睡的假象。

【大哥，你摸骨算命呢？还是想盘出个包浆来？再摸下去我这眉毛都要被你薅秃了。】

三年来，夜夜如此。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沈既明表达爱意的一种怪癖，还曾觉得有几分浪漫。直到有一次她被尿憋醒，假装翻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睁着一双清醒到可怕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那眼神里的探究和估量，让她瞬间头皮发麻。

从那天起，浪漫就变成了惊悚。

“唔……”她含混地嘟囔一声，故意伸了个懒腰，手臂“不经意”地挥开他的手。

沈既明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翻了个身，呼吸均匀，仿佛真的只是梦游。

呵。

苏青葙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真的。】

她闭上眼，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和沈既明是大学同学，他当年是法学院的风云人物，温文尔雅，待人接物永远妥帖周到。苏青葙承认，自己当初就是被他这副“人间谪仙”的皮囊给骗了。

在一起后，她才慢慢发现，这张完美的皮囊之下，包裹着怎样一个令人窒息的灵魂。

沈既明对她有一种全方位的、细致入微的控制。

他会以“为你好”的名义，扔掉她所有稍显鲜亮的衣服，理由是“那种颜色太浮躁，不衬你的气质”。她的衣柜里，从此只剩下黑、白、灰、米、驼，活像个行走的莫兰迪色卡。

他会以“健康养生”为借口，管理她的一日三餐。所有菜必须少油少盐，不能吃辣，不能吃冰，不能吃油炸。她有一次实在馋得不行，偷偷点了一份麻辣小龙虾外卖，躲在楼下花坛吃完才敢上楼。结果刚进门，沈既明就微笑着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

“嘴上有点红油，没擦干净。”他说这话时，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眼神却像X光，把她的心虚和窘迫照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苏青葙感觉自己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他精心饲养的一盆绿植，连浇多少水、晒多久太阳，都得由他说了算。

【救命，再这么养生下去，我感觉我舌头上的味蕾都要集体离家出走了。】

最让她感到窒息的，是他对她社交圈的“净化”。

他从不明确禁止她和朋友来往，但他总有办法让她的朋友主动疏远她。

闺蜜林芷来家里做客，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盘着腿聊天，沈既明会恰到好处地走过去，递上一个抱枕，微笑着说：“芷芷，女孩子这样坐，对骨盆不太好。”

一句话，让林芷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另一个朋友给她送来亲手做的提拉米苏，沈既明当着人家的面，用银叉浅尝一口，随即微微蹙眉，评价道：“糖粉的颗粒感太重，咖啡酒的浸润也不够均匀，可惜了这马斯卡彭。”

朋友的脸当场就绿了。

久而久之，再没人愿意来他们家了。朋友们约她出去，她也总是找借口推脱，因为她知道，回来后，沈既明会用一万种方式让她知道，她“玩野了”。

他不会吵，不会骂，他只会用那种失望又悲悯的眼神看着你，然后开始细数你今天出门见的人有什么“问题”，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青葙，我不是限制你，我只是担心你。你太单纯，容易被外界那些浮躁的人和事影响。”他总是这么说。

【翻译一下：你是个傻子，离了我这个明灯你就得掉坑里。】

苏青葙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温水慢煮的青蛙，起初不觉得烫，等意识到危险时，已经被煮得骨酥筋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她也想过分手。

可每次她流露出一点点退缩的念头，沈既明就会变得加倍温柔，加倍体贴，用一张密不透风的情网将她重新捕获。他会记得她所有不经意说过的话，会为她准备各种惊喜，会用最优美的辞藻赞美她，让她产生一种“他其实很爱我，只是方式比较特别”的错觉。

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手段，让她反复沉沦，又反复清醒。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

沈既明已经起床，正在衣帽间里挑选今天要穿的西装。他有严重的强迫症，所有衣物都按颜色、材质和季节严格分类，熨烫得一丝不苟。

苏青葙躺在床上，听着他开关柜门的声音，心里涌起一股无力的烦躁。

“醒了？”沈既明的声音从衣帽间传来，“今天别赖床了，上午跟我回一趟老宅，我爸妈让你过去吃饭。”

苏青葙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回老宅？那简直是比上班还累的酷刑。

沈既明的父母是退休的大学教授，和他一样，表面和蔼可亲，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审视和挑剔。

“哦，好。”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沈既明走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卓然。他走到床边，弯下腰，习惯性地想整理一下苏青葙睡乱的头发。

苏青葙下意识地一偏头，躲开了。

空气瞬间凝固。

沈既明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微笑淡了下去。他静静地看了她几秒，那眼神深不见底。

“怎么了？”他轻声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没……没什么，就是刚醒，头有点晕。”苏青葙立刻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完蛋，求生欲让我躲开了，但求生欲好像没考虑到后果。】

沈既明没有追问，只是收回手，直起身。

“那就快点起来洗漱，别让爸妈等久了。”他转身走出卧室，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度，但苏青葙知道，这事没完。

**他生气了。**

沈既明的“生气”，从来不是疾言厉色，而是一种无声的惩罚。

果然，在去老宅的车上，他一言不发。车里的空气压抑得像要凝固成实体。苏青葙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沉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此刻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到了沈家老宅，他父母果然已经等在客厅。

“既明，青葙，来啦。”沈母笑着起身迎接，目光却在苏青葙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

“叔叔，阿姨。”苏青葙挤出微笑。

“快坐吧。”沈父指了指沙发。

沈既明很自然地坐到父亲身边，开始聊一些关于金融和时事的话题。苏青葙则被沈母拉到另一边，开始了例行的“审查”。

“青葙啊，最近工作怎么样？我看你好像瘦了点，是不是既明没照顾好你？”沈母的语气很亲切。

“没有没有，阿姨，他照顾得很好，可能就是最近项目忙。”

“女孩子还是要以家庭为重，工作嘛，别太拼了。”沈母拍了拍她的手，话锋一转，“对了，你那个叫林芷的朋友，最近还有联系吗？”

苏青葙心头一紧。

“偶尔……偶尔联系。”

“我听既明说，那孩子性格太跳脱了，说话也没个分寸。青葙啊，你性子沉静，跟那样的人走太近，容易被带坏。交朋友，还是要交一些对你有正面影响的。”

苏青葙垂下眼帘，攥紧了手指。

【来了来了，家庭混合双打CPU超频环节。】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饭桌上，沈既明和父母谈笑风生，偶尔会夹一筷子菜到苏青葙碗里，温柔地说一句“多吃点这个，对身体好”，在外人看来，体贴备至。

只有苏青葙自己知道，他夹过来的，全都是她最不爱吃的菜。

芹菜、胡萝卜、苦瓜。

她讨厌这三样东西，就像讨厌沈既明一样。但她必须微笑着吃下去，还要说“谢谢”。

这顿饭，就是早上她躲开他那一下的惩罚。

从老宅出来，天已经黑了。

回程的车上，沈既明终于开了口。

“我妈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也是为你好。”

苏青葙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有作声。

“青葙，”沈既明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着她，路灯的光从他身后照过来，让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你今天，好像有心事。”

“没有。”

“有。”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从早上开始，你就在躲我。”

苏-青葙深吸一口气，决定摊牌。或许，把话说开，情况不会更糟了。

“沈既明，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点问题。”

“哦？什么问题？”他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我觉得……你管我管得太多了。我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交什么朋友……我感觉我快要没有自己了。”她鼓足勇气说出这些话，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沈既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她说完了，他忽然笑了。

“亲爱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倾身靠近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我为你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我爱你吗？我希望你变得更优秀，更完美，难道有错吗？”

他的声音温柔又缱绻，像情人的低语，却让苏青葙不寒而栗。

“可是我不想要这种‘完美’！我只想做我自己！”她几乎是喊了出来。

沈既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他坐直身体，靠回椅背上，沉默了很久。久到苏青葙以为他会爆发，会争吵。

但他没有。

他重新发动车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明白了。是我太心急了。”他叹了口气，“或许我该给你一点空间。”

苏青葙愣住了。

他……就这么轻易地妥协了？

【不对劲，这剧情走向不对。按他的剧本，不该是PUA我三千字，让我深刻反省自己的“不知好歹”吗？】

她心里非但没有轻松，反而升起一股更深的不安。

接下来的几天，沈既明真的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管她穿什么，不再过问她的饮食，甚至在她提出要和林芷出去逛街时，也只是微笑着说：“去吧，玩得开心点，注意安全。”

苏-青葙简直受宠若惊。

她和林芷在商场里血拼，吃了心心念念的火锅，喝了加满料的奶茶，直到深夜才回家。

推开门，客厅的灯亮着。

沈既明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她回来，抬起头，温柔地笑了笑：“回来了？”

“嗯。”苏青葙心里有些打鼓。

“累了吧？我给你放了洗澡水，快去洗洗，早点休息。”

一切都正常得诡异。

苏青葙走进浴室，看到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水，水面上还漂浮着玫瑰花瓣，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红酒。

【糖衣炮弹，绝对是糖衣炮弹。】她警惕地想。

但连着一个星期，沈既明都保持着这种“二十四孝好男友”的状态，体贴入微，却又给了她足够的自由。

苏青葙几乎要以为，他真的想通了。

是她错怪他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不可能。

一个控制欲深入骨髓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彻底改变？他一定在憋什么大招。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五的晚上。

沈既明公司有应酬，会回来得很晚。苏青葙一个人在家，难得清静。她正窝在沙发上追剧，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好像有点卡，沈既明是电脑高手，他的书房里应该有清理工具。

他的书房平时是禁地，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但今天他不在……

苏青葙犹豫了一下，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书房。

书房的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像个精密的仪器陈列室。

她在书桌的抽屉里翻找，没有找到清理工具，却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把小小的备用钥匙。

好奇心驱使着她，打开了那个抽屉。

抽屉里只有一个东西。

一本黑色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苏青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开它，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在作祟。

她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而冷峻的字迹，是沈既明的笔迹。

上面写的不是日记，也不是工作笔记。

而是一个个名字。

“项目一：林薇。周期：1年2个月。状态：完成。评估：目标精神崩溃，主动提出分手，符合预期。方法：通过饮食控制与社交孤立，摧毁其自信心。备注：性格过于软弱，缺乏挑战性。”

“项目二：陈雪。周期：8个月。状态：失败。评估：目标警惕性过高，中期脱离控制。原因分析：初期介入过急，引起反弹。教训：必须更有耐心，如温水煮蛙。”

“项目三：张雅然。周期：2年。状态：完成。评估：完美作品。目标完全依赖，丧失自我意识，已送往疗养院。成果：成功验证了‘习得性无助’理论在亲密关系中的应用。”

……

苏青葙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干，又被灌入了冰渣。

她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本子。

**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项目四：苏青葙。周期：进行中（3年1个月）。状态：进入瓶颈期。评估：目标性格具有双面性，外在顺从，内在韧性极强，有反抗意识。近期出现强烈反弹，需调整策略。”

“新策略：欲擒故纵。暂时性放松控制，给予其‘胜利’的错觉，待其放松警惕后，施以更强力的精神打击，以期达到彻底摧毁的效果。观察要点：记录其‘重获自由’后的行为模式，寻找新的弱点。”

笔记本的最后，还贴着一张她的照片，是刚上大学时，她在银杏树下笑得灿烂的样子。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

**“多美的笑容，真想亲手把它捏碎。”**

轰的一声，苏青葙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什么爱情，什么偏执，什么控制欲……

全都是假的。

他不是爱她，他是在玩一个养成类的毁灭游戏。她不是他的爱人，她是他的实验品，是他最新的“项目”。

那些午夜的抚摸，不是爱意，是观察。那些“为你好”的管束，不是关心，是手段。那些温柔的言语，不是情话，是催眠。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个变态！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想尖叫，却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能慌……不能慌……他会回来的……被他发现就全完了……】

强烈的恐惧和恶心让她几欲作呕。她冲进卫生间，跪在马桶前干呕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流。

冷静。

苏青葙，你必须冷静下来。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不行，不能是这个样子。

她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句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苏青葙，你不是林薇，不是张雅然。你想活下去，就得比他更会演。】

恐惧过后，是滔天的愤怒。

捏碎她的笑容？

好啊，沈既明。

你想玩，我陪你玩。

我们看看，到底是谁，捏碎谁。

她回到书房，用手机将笔记本里的每一页都清清楚楚地拍了下来，存进一个加密的云盘。然后，她把笔记本原样放回抽屉，锁好，把钥匙也放回原处。

她擦掉所有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回到客厅，蜷缩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继续播放刚才没看完的电视剧。

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当玄关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时，她正在看喜剧片，屏幕里笑声一片，她却感觉自己身处万丈深渊。

沈既明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但眼神依旧清明。

“怎么还没睡？”他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

苏青葙闻到他身上混杂着酒气和另一种陌生的女士香水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演，苏青葙，给我使劲演。】

她顺从地靠在他怀里，仰起头，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羞涩和依赖的笑容。

“等你啊。”她说，声音软糯，“你不在家，我一个人有点怕。”

沈既明低头看着她，似乎在审视她话里的真伪。她的眼神清澈又无辜，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满意地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傻瓜。”

他的嘴唇冰冷，像蛇的信子。

苏青葙强忍着没有躲开，甚至主动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来啊，变态，互相伤害啊。】

从那天起，苏青葙开始了她人生中最精彩的表演。

她不再是那个会偶尔流露出一丝不耐和反抗的苏青葙，而是变成了一个沈既明最想要的“完美作品”。

她主动扔掉了自己偷偷藏起来的几件亮色衣服，换上了他喜欢的素净款式。

她开始研究健康食谱，每天变着花样做他所谓的“养生餐”，并且吃得一脸幸福。

她甚至主动疏远了林芷，在沈既明面前，删掉了和林芷的聊天记录，还状似无意地抱怨：“芷芷现在越来越不着调了，跟她聊天都聊不到一块儿去。”

沈既明对她的变化非常满意。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新的观察日记：“目标的反抗期似乎已过，开始进入‘斯德哥尔摩’阶段。新策略初步成功，目标的依赖性显著增强。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他不知道，他写的每一个字，都被苏青葙通过藏在书房里的微型摄像头，看得一清二楚。

那摄像头是她从网上买的，伪装成一个充电头，就插在书桌下的插座上。

苏青葙一边扮演着温顺的金丝雀，一边在暗中收集着沈既明的一切信息。

她利用他洗澡的时间，偷偷查看他的手机和电脑。他的手机有密码，但和他朝夕相处三年，她早就知道密码是他母亲的生日。

她发现，沈既明不仅在对她进行精神控制实验，他还利用自己的律师身份，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帮一些富豪处理“不干净”的资产，手段极其高明。

而且，他还和律所的一个女同事保持着暧昧关系。那个女人，就是她在他身上闻到的香水味的主人。

【好家伙，时间管理大师啊。白天当精英律师，晚上当变态艺术家，午休还得抽空搞搞婚外情。】

苏青葙将所有证据，包括聊天记录、邮件往来、转账记录，全都一一备份。

她知道，光凭那本笔记本，很难将沈既明定罪。心理虐待，是最难取证的。她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武器，一个能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武器。

机会很快就来了。

沈既明最近在负责一个大集团的并购案，涉及金额巨大。苏青葙从他电脑的加密文件里发现，他在这个案子里做了手脚，利用内幕消息，在外汇市场上进行了非法交易。

这才是他的死穴。

苏青葙开始布局。

她需要一个帮手。她想到了林芷。

她找了个借口出门，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公共电话亭，给林芷打了个电话。

“芷芷，是我。”

电话那头，林芷的声音又惊又喜：“青葙！你终于肯理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你了？”

“芷芷，别说那么多了，听我说。”苏青葙的声音冷静而决绝，“我需要你帮忙。这件事，可能会有危险，你愿意吗？”

林芷没有丝毫犹豫：“废话！刀山火海，姐们陪你闯！”

苏青葙笑了，那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林芷在电话那头听得倒吸冷气，破口大骂了十分钟的沈既明不是人。

“妈的！这个畜生！青葙，你想怎么干，你说！我豁出去了！”

“我需要你帮我联系一个可靠的私家侦探，还有，帮我办一张新的电话卡和银行卡，不要用我的身份信息。”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一切都在暗中悄然进行。

苏青葙表面上越来越“黏人”，越来越“离不开”沈既明。她会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会在他工作时安静地陪在一旁，给他端茶送水。

沈既明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这个“作品”。

他的警惕心，降到了最低。

一天晚上，沈既明又在书房里写他的“观察日记”。

苏青葙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去，柔声说：“既明，喝点牛奶再忙吧，别太累了。”

她把牛奶放在桌上，手指“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一叠文件。

哗啦一声，文件散落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蹲下身去捡。

沈既明皱了皱眉，但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没事，放着我来吧。”

“不行不行，是我弄乱的，我来捡。”

苏青葙手忙脚乱地将文件收拢起来，而在她蹲下的那一瞬间，她已经用藏在袖口里的微型U盘，迅速拷贝了他电脑上刚刚打开的一份关键文件。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她站起身，把文件放回桌上，脸颊微红，一副做错了事的委屈模样。

沈既明看着她，心里的那点不悦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者的愉悦。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小迷糊。”

苏青葙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寒光。

【傻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苏青葙把“东风”选在了沈既明父母的金婚纪念日宴会上。

那天，沈家邀请了众多亲朋好友，还有许多法律界和商界的头面人物，场面非常盛大。

沈既明作为沈家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自然是全场的焦点。他穿着高定的白色西装，风度翩翩，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宾客之间。

苏青葙则穿着一身沈既明为她挑选的米白色长裙，温婉娴静地跟在他身边，扮演着他完美的附属品。

宴会进行到一半，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沈家二老风雨同舟五十年的感人视频。

视频的背景音乐，是他们最喜欢的一首老歌。

在视频即将结束的时候，屏幕忽然闪了一下。

所有人都没在意。

紧接着，画面一黑。

再次亮起时，屏幕上出现的，不再是沈家二老的恩爱照片，而是一张张触目惊心的PPT。

**PPT的标题是：《论一个精英律师的艺术人生》。**

第一页，是沈既明那本黑色笔记本的封面特写。

紧接着，是“项目一：林薇”、“项目二：陈雪”、“项目三：张雅然”的详细记录。那些冷酷的文字，伴随着受害女孩们曾经灿烂的笑脸和后来憔悴麻木的对比照，清晰地投射在每一个宾客的眼中。

全场哗然！

沈既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住身边的苏青葙。

苏青葙回望着他，脸上依然挂着那种温顺无害的微笑，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怜悯和嘲弄。

“是你？”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惊喜吗？”苏青葙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屏幕上的PPT还在继续。

“项目四：苏青葙。”

她自己的照片出现了。

然后，是沈既明那些关于“欲擒故纵”、“精神打击”、“彻底摧毁”的计划。

最后，画面定格在他写下的那句话上：

**“多美的笑容，真想亲手把它捏碎。”**

台下已经炸开了锅。沈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既明说不出话来。沈母则直接捂着胸口，差点晕过去。

“关掉！快给我关掉！”沈既明对着工作人员疯狂地咆哮。

但已经晚了。

更重磅的炸弹还在后面。

PPT播放完毕，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里，是沈既明和那个女同事在办公室里亲热的监控录像，画面高清，声音清晰。

紧接着，是沈既明利用内幕消息进行非法交易的各种证据链，包括转账记录、邮件截图、和他与客户的电话录音。

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这……这是污蔑！是伪造的！”沈既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

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和证监会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径直走向沈既明。

“沈既明先生，我们是经侦大队的。你涉嫌多项金融犯罪，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冰冷的手铐，铐上了沈既明那双曾经在她脸上游走的手。

沈既明彻底懵了。他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目光疯狂地在人群中搜索，最后死死地定格在苏青葙身上。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怨毒。

他想不通，自己最完美的“作品”，怎么会反过来将他打入地狱。

苏青葙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是他三年来，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最真实、最耀眼的笑容。

【想捏碎我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先把你的人生，捏了个粉碎。】

在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沈既明还在死死地盯着她。

苏青葙能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

他在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青葙只是微笑着，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等着你。”

闹剧收场。

苏青葙成了全场的焦点。有人同情，有人好奇，有人敬畏。

她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早已呆若木鸡的沈家二老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抱歉，毁了你们的金婚纪念日。但是，你们的儿子是个魔鬼，我只是在为民除害。”

说完，她转身，在无数复杂的目光中，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曾经让她感到窒息的牢笼。

门外，林芷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苏青葙出来，她一个箭步冲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卧槽！青葙！你他妈的太牛逼了！简直是我的女神！”林芷激动得语无伦次。

苏青葙紧紧地回抱着她，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她把脸埋在闺蜜的肩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这不是软弱的泪，是新生的泪。

沈既明的案子，成了轰动一时的大新闻。

金融犯罪、职场性骚扰、加上那本骇人听闻的“实验笔记”，让他彻底社会性死亡。

受害者不止苏青葙一个。在他倒台后，之前被他伤害过的林薇、陈雪等人，也鼓起勇气，联合起来对他提起了民事诉讼。

而他以为已经被自己彻底摧毁的张雅然，在疗养院里看到新闻后，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神智。她的家人感激涕零，也加入了指控的行列。

恶有恶报，天理昭彰。

沈既明数罪并罚，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沈家也因为他的丑闻，声誉扫地，从此一蹶不振。

苏青葙搬了家，换了手机号，也换了工作。

她用自己攒下的钱和林芷合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店名就叫“青葙”。

青葙，一种很普通的花，甚至有人觉得它像鸡冠花，有点土气。但它的花语是：热切的希望，真挚的爱。

经历过那样的黑暗，苏青葙比任何人都懂得希望的可贵。

生活渐渐回归了平静。

她剪掉了沈既明喜欢的那头长发，留起了利落的短发。她买回了所有自己喜欢的亮色衣服，红的、黄的、绿的，每天穿得像一道彩虹。

她和林芷一起，吃遍了城里所有的火锅店，把过去三年没吃到的辣，全都补了回来。

她胖了一点，脸上有了肉，气色也越来越好。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沈既明。想起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想起他午夜的抚摸。

那段经历，像一道丑陋的疤，永远地留在了她的生命里。

但她不怕。

因为她知道，疤痕是愈合的证明，而不是软弱的象征。

有一天，一个男人走进花店。

他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看起来很像……沈既明。

苏青葙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剪刀差点掉在地上。

男人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说：“你好，请问，你这里有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苏青葙已经从柜台下抄起了一根用来支撑花束的铁棍，横在胸前，眼神戒备地看着他。

“你想干嘛？”

男人愣住了，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我……我就是想买束花。”

林芷从里屋冲了出来，看到这架势，也抄起了一把浇花的喷水壶，对着男人：“说！你是不是沈既明派来的！”

男人更懵了：“沈既明是谁？我不认识啊……小姐，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解释，苏青葙才搞清楚，这人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想给女朋友买花，而且长得也和沈既明有七八分不像，是她自己PTSD了。

送走了惊魂未定的客人，林芷拍着她的背，又好气又好笑。

“我的姑奶奶，你这反应也太激烈了。看来那个人渣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不小啊。”

苏青葙放下铁棍，苦笑了一下。

“是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她一个人在花店里盘点，准备关门回家。

店里的座机忽然响了。

这个电话，除了几个熟客，几乎没人知道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你好，青葙花店。”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

只能听到一阵阵粗重的、压抑的呼吸声。

苏青-葙心里一突，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谁？”她追问了一句。

“我……好想你。”

一个沙哑、阴沉，却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是沈既明！

苏青葙的血一下子凉了。他不是在监狱里吗？他怎么能打来电话？

“你……你怎么……”

“我总有我的办法。”沈既明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毒蛇的嘶嘶声，“青葙，我的‘作品’，你最近过得好吗？”

“你这个疯子！”苏青葙气得浑身发抖。

“是啊，我是疯子。可你，不也是我最得意的杰作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诡异的迷恋，“你把我送进地狱，却让自己完成了最终的进化。你变得多美，多强大，多……诱人。”

“我告诉你，十五年，很快就过去了。”

“等我出来，我们的游戏，才算真正开始。”

“我会找到你。我会一点一点地，把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部夺走。然后，我会把你重新塑造成我想要的样子。这一次，会是永恒的。”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钉进苏青葙的耳朵里。

【草。】苏青葙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老娘好不容易打通关了，结果你告诉我这是个资料片，还有第二部？】

恐惧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起的，暴躁的，疯狂的战意。

她对着电话，忽然笑了。

笑得比沈既明还要疯，还要得意。

“好啊。”

她说。

“沈既明，我等着你。”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十五年后，我可能已经儿孙满堂，住进了比你家老宅还大的别墅，开着比你那破车贵十倍的跑车。到时候，你一个有前科的糟老头子，想找我？恐怕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还有，你最好祈祷自己能在监狱里活到十五年后。毕竟，你在外面得罪的人，可不少啊。”

说完，她没等沈既明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拔掉了电话线。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花店里，心脏还在狂跳。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短发，红唇，眼神明亮又锐利。

她不再是那只温水里的青蛙。

她是一株向阳而生的青葙，看似平凡，却有着最坚韧的生命力。

也可能是……一株食人花。

苏青葙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堪比当年宴会上的，更加灿烂，也更加危险的笑容。

【来吧，渣男。】

【看看我们谁，能玩到最后。】

她的人生，早已不是他能随意书写的剧本。

她自己，才是执笔者。

故事的结局，由她说了算。

她拿起手机，给林芷发了条信息：“睡了吗？出来嗨，我请客。”

很快，林芷回了过来：“？疯了？这都几点了？”

苏青葙回道：“庆祝一下，我刚接了个恐吓电话，心情好得很。”

林芷：“……”

林芷：“地址发来，你等着，老娘马上到！”

苏青葙笑了笑，关上店门，走入城市的璀L璨灯火之中。

夜色很深，但她的前方，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