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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不乖最新章節列表 - 重生之嫡女不乖最新章節目錄 - 微風小說網

haoteby 2025-10-29 19:02 4 浏览

小说:重生,将军嫡女学乖了,不敢再跟摄政王叫板,装傻子退婚


精彩剧情

叶初棠死了,被太子府的侍卫一箭穿心。

在死之前,她提着长剑把太子燕承泽和庶妹叶轻烟捅了个对穿。

——————

“啊——”叶初棠从睡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里还残留着被利箭穿透的剧痛。

“小姐!您怎么了?”闻声而来的丫鬟白霜点亮油灯。

灯芯点燃的那一刻,照亮了叶初棠左脸那道丑陋的疤痕。

“白霜……”叶初棠看着眼前的丫鬟,瞬间瞪大了眼睛。

白霜不是早就死了吗?

她这是……重生了?

叶初棠茫然地打量着简陋又熟悉的房间,逐渐确定了这个猜想。

白霜以为她是伤心,安慰道,“小姐别难过,白霜知道您舍不得虞老,但咱们这次回叶府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您还能回来看他老人家的。”

叶初棠神色一顿。

白霜口中的虞老是位老郎中,这所老宅子的主人。

她因毁容被母亲送到这乡下亲戚家养病。

亲戚却嫌她吃白饭把她们主仆二人赶出家门,是虞老收留的她们。

看来她不仅重生了,还恰好赶在叶家接她回府那天。

叶府……叶初棠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脸那道疤痕,眼中浮现浓浓的恨意!

五年前,太子燕承泽遇刺,她为保护燕承泽被刀剑划伤脸,破了相。

她护驾有功,叶府上下都跟着沾了恩泽。

可叶府是怎么回报她的呢?

母亲把毁容的她视为耻辱,弃在乡下。

父亲加官进爵,对她的乞求视而不见。

庶妹叶轻烟占她的院子,踩着她用命给叶家换来的声势往上爬。

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她挣来的荣华,却又希望她滚出叶家再也别回来。

最可恶的当属太子燕承泽。

她为他挡刀,他转头悔婚,勾搭她庶妹。

杀人诛心。

重活一次,她看清了。

早三月,春寒料峭。

乡下的黄泥土路上,一阵马车颠簸前进。

车里坐着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身穿绫罗绸缎,一看就不是乡下人。

“哎哟喂,这地方真够穷酸的!这大小姐也是有能耐,居然在这穷沟沟里安分地呆了五年!”婆子嫌弃地打量着四周。

“大小姐哪儿是有能耐?她这是没辙了,”尖脸丫鬟不屑道,“自从大夫人把她扔到这穷乡僻壤,她不知往尚书府寄了多少封信闹着回去,但大夫人一律不管不问。”

这丫鬟名叫秋兰,是叶府二小姐叶轻烟的丫鬟。

“大夫人当真这么狠心?大小姐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婆子不可置信。

她虽进府没多久,但在她们下人堆儿里,大夫人是出了名的贤惠和善。

尖脸丫鬟闻言冷笑,“谁叫这大小姐破了相,没了半分用处,要不然,这次接人大夫人也不会只派咱们三个奴才。”

“我说得对不对?春桃?”秋兰戳了戳身边一个年龄稍大的丫鬟春桃。

春桃是家生子,一直在大夫人身边做事,知道得比她多。

被叫做春桃的少女面色沉稳,“主子们的事,少打听。”

车内重新陷入沉默。

不一会儿,马车在一处破旧的宅院停下。

“小姐,接咱们的人来了!”白霜一脸兴奋地跑进屋。

大小姐已经在乡下呆了五年,如今大夫人终于肯接大小姐回府了!

叶初棠收拾好行囊。

她收起眼底的恨意,面色格外平静,“我去找虞老道别。”

虞老对她有再造之恩,更教会她一身医术,走之前她应该好好道个别。

“小姐,虞老一早就去深山采药了。”白霜提醒道,“他走之前在给小姐留了一封信。”

叶初棠一怔,赶紧接过信。

上面无非是些关怀叮嘱,有两句话让叶初棠停下目光。

“宿怨尽抛,安度此生。“

叶初棠笑了笑。

前世的她或许能做到。

但她已经活过一世,这辈子……她注定与“安度此生”无缘。

因为,她要把上辈子害死她的仇人,一个一个报复回去!

“小姐,帷帽。”白霜把帷帽递给她。

“不用了。”叶初棠径直往外走去。

白霜一惊,脸上那道疤是小姐的痛处,每次出门,小姐都会带上帷帽,这次怎么……

面对白霜的惊讶,叶初棠轻轻勾起唇角。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那点嘲笑已经无关痛痒。

不仅如此,她还要让这道疤光明正大地露出来,时时刻刻提醒所有人,她这疤是怎么来的。

叶初棠走到门外。

丫鬟春桃的目光在叶初棠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上停留片刻,迅速移开,“大小姐,夫人派奴婢接您回府。”

叶初棠看着眼前的简陋马车和区区三个下人,心中冷笑出声。

叶家好歹也是三品官邸,连一个管事妈妈出行都要带五六个婆子丫头。

接她这个叶家嫡女回府,居然只派了三个下人。

母亲苏氏对她的轻慢,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

她早该认清这点的,可她上一世太愚钝,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了苏氏不满。

叶初棠不说话,春桃以为她心生不满,正欲寻个说辞,却见叶初棠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

春桃暗暗松了口气。

马车缓缓驶离。

叶初棠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想起上一世回府的场景。

上一世,她是被苏氏从角门接入府的。

这事让她从进门那刻起就失去了叶家嫡女的威仪,甚至成了整个叶府的笑柄。

自此,连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屈辱,去找苏氏。

苏氏替她擦了眼泪,淡淡道,“能回到娘身边已是极好,何须去争那些面子功夫?”

当时她没说,她回府时正好碰上了叶轻烟。

叶轻烟乘着一辆八抬轿辇,在十来个仆妇的簇拥下,从正门进了府。

重活一世,叶初棠才看明白,苏氏从她回府那刻起就在逼她给叶轻烟让位。

但这一世,苏氏恐怕不能如愿了。

黄昏时候,马车行至一岔路口。

往东回京都,往西则通向禅虚寺。

车夫准备往东走。

“往西!”叶初棠下令。

春桃一惊,“大小姐,为何突然改道了?”

“本小姐累了,去禅虚寺歇息一下。”叶初棠淡淡道。

当然不是为了歇息。

上一世她刚回府,京都便传来长公主在禅虚寺突发心疾,不幸逝世。

因她回府时正好路过此处,府中的有心人便开始传她命中带煞。

上一世,这个巧合让她在叶府的处境更难。

这一世,却是个机会。

“小姐,咱们时间紧,耽误不得呀。”春桃阻拦道。

临走前,大夫人特意交代她,把叶初棠直接带回府,不可让叶初棠见任何人,特别是皇室。

春桃是个聪明的,明白大夫人的心思。

叶初棠护太子有功,这次回京定然会被皇后召见。

大夫人正在处心积虑地谋划,让二小姐叶轻烟顶替大小姐嫁给太子,正愁没机会。

眼下这次皇后的召见正是良机,大夫人要把这个抛头露面的机会给二小姐。

今日是驸马爷的忌日,长公主正在禅虚寺上香,一同前往的可能还有其他皇室成员,叶初棠去了,恐怕会坏事。

春桃为难。

叶初棠重生一世,苏氏的打算她一清二楚,春桃的阻拦也在意料之中。

“怎么?母亲交代了不能去禅虚吗?”叶初棠看着春桃,犹如深潭般的眸子似能看透人心。

春桃后背一寒,有种被人看透心思的恐慌,“没有,大小姐误会了。”

叶初棠微微一笑,朝车夫下令,“去禅虚寺!”

“小姐不可……”春桃神色紧张。

“你敢拦我?”叶初棠嘴角绷直,瞬间收了笑,气势慑人。

“奴婢不敢。”春桃神色一变。

马车掉了头,朝禅虚寺走。

车内气氛凝滞。

春桃内心翻起惊涛骇浪,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叶初棠。

她是叶府的一等丫鬟,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

这个大小姐不简单,根本不像是在乡下长大的,方才那威慑的气势,倒像那些宫里的主子……

别说春桃,连白霜都大吃一惊。

小姐一直是个绵软性子,方才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小姐进府了被人欺负。

婆子孙妈妈睡着了,没看见方才一幕。

丫鬟秋兰则没有丝毫惶恐,扫了一眼叶初棠脸上那道疤,不屑地别过头。

毁了容的丑女,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尊贵的侯府千金啊?

马车停在禅虚寺。

白霜进去说明来意,很快有小沙弥出门迎接。

“今日长公主前来上香,前院的厢房满了,只剩后院几处空房,施主见谅。”

在后院的几处空房里,春桃选了离长公主的前院最远的一间。

对此,叶初棠倒是没说什么。

叶初棠带着行囊进了里间,交代了白霜几句,便锁了门。

紧盯着叶初棠生怕她跑出去的春桃一愣。

直到戌时,叶初棠只让白霜进去送过晚饭,自己一步都没踏出房间半步。

房内,药香弥漫。

药碾、杵臼等小工具摆了一地,一鼎两拳大小的药炉飘着轻烟。

眼看炉中炭火渐熄,叶初棠从中取出两粒深褐色的药丸,装入瓷瓶。

做完不过半刻,前院突然传来混乱吵嚷声。

外间的三人都睡了。

叶初棠揣上药瓶,带上帷帽,开门。

“小姐,您这是去哪儿?”白霜疑惑。

叶初棠拉起白霜一起往外走,“你只管跟着我,一会儿无论见了谁,都不要说话。”

白霜一愣,但坚定地点了点头。

前院,灯火通明,乱成了一锅粥。

主屋内,一个三十多岁、面容姣好的女子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唇色发紫。

女子床边围了一圈人。

可女子任凭周围人怎么喊,毫无反应。

“长公主到底怎么了?为何还没醒?”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声音惊慌。

临时从邻村请来的郎中面带愁容,“长公主这是突发心疾,奈何你们发现得太晚,老夫恐怕也无力回天。”

周围人都大惊失色。

长公主身体康健,从未犯过心疾,且长公主喜清净,此次上香也只留宿一晚就回京,所以就没带郎中。

未料,偏偏这一晚,出了事……

若长公主真的救不回来了,他们这些人都得跟着死。

叶初棠跑到前院,抓住一个宫女打扮的下人,“我会治心疾,带我去见长公主!”

身后的白霜:!!

“崔嬷嬷!又来了一个郎中!”宫女带着叶初棠进来。

“晚了、晚了……”崔嬷嬷神色绝望,颤声道。

叶初棠直奔长公主身边,手指搭在她的腕上。

感受到指下传来的细微搏动,叶初棠迅速掏出药丸,送入长公主舌下。

叶初棠做完这些,周围人才反应过来。

“你是何人?你方才对长公主做了什么?”崔嬷嬷大惊失色地看着面前这个带帷帽的少女,目光警惕。

“我在救长公主。”叶初棠继续号脉。

“你胡说!郎中说了,长公主已经不行了!”

“这小姑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要是没救过来,也得跟咱们一样,和长公主陪葬!”

议论纷纷中,只有崔嬷嬷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你是说,长公主还有救?”

听到“陪葬”二字,白霜瞬间白了脸。

她该阻止小姐的!

指下的脉搏逐渐强烈,叶初棠面露微笑,长公主体内的淤积之气已经冲散了。

叶初棠掏出第二颗药丸,用水化了,让长公主服下。

没一会儿,长公主眼皮微动,幽幽转醒。

周围人一阵唏嘘、欢呼。

长公主确认无碍,已是深夜。

闲人皆退去,叶初棠被留了下来。

叶初棠把帷帽摘下,“臣女叶初棠,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看着她脸上那道疤 ,面色惊异,“叶大小姐!”

昔日护驾太子之举,今日救命之恩,长公主亲切地拉着叶初棠的手,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棠姑娘今日怎么也在这寺中?”长公主问完才想起当年叶初棠被叶家送去乡下的事来。

明明是立了功的人,却被弃在乡下,叶家这事儿做得不厚道。

皇家受了益处,却不加制止,也不厚道。

长公主神色微讪。

“我娘接我回去,路过此处歇歇脚,臣女福泽,正好遇见长公主了。”

叶初棠很识趣地对当年受伤的事一笔带过,没有丝毫怨恨。

“想来也是缘分,臣女在乡下结识了一个老郎中,跟着学了些医术,未曾想今日居然派上用场了。”

叶初棠笑容温和,言行举止落落大方。

长公主很喜欢。

“你娘呢?她也在寺中吧,快请她来让本公主见见。”

叶初棠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难过,转瞬又用勉强的笑意掩饰。

“我娘打理叶家上下,抽不出身来,派了丫鬟接我回去。”

长公主听得心头一酸。

受了这么多年苦,回去时连个接的人都没有,真是……

“长公主,外面有三个下人,找叶小姐的。”崔嬷嬷道。

“请他们进来。”长公主道。

春桃带头,身后跟着孙嬷嬷和秋兰。

看到叶初棠坐在长公主身边巧笑嫣然,春桃的眉心狠狠一跳。

“来接你的就这三个下人?”长公主微微皱眉,这叶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初棠面露为难。

这下不用叶初棠说,长公主也明白她目前的处境了。

“崔嬷嬷,明日你代我送棠姑娘回叶府。”

春桃闻言脸色大变。

叶初棠嘴角微微翘起,面上却诚惶诚恐,“长公主,使不得。”

长公主轻轻握住她的手,“从这儿回京至少半日的路程,你一个姑娘家,只带这点丫鬟顶什么用?”

“你救本公主一命,若连这点好意都不领,本公主心里难安。”

叶初棠眸色微动,行礼道谢。

禅虚寺门口。

两个俊俏少年各骑一匹快马飞奔而至。

方丈小跑出来迎接,“太子殿下,七皇子。”

“长公主如何了?”七皇子燕之珩焦急道,接到姑姑突发疾病的消息,他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太子燕承泽跟着问了一句,但语气并没有燕之珩那么着急。

方丈道,“七皇子殿下、太子殿下请放心,长公主已经无碍,多亏一位神医。”

两人面露喜色。

但燕承泽把方丈称呼他们的顺序回味一遍,面露不悦。

他是太子,不喜欢别人灭过他的次序把燕之珩排在他前面。

“老衲这就带二位去长公主房中。”方丈道。

燕承泽刻意抢先一步跑在了燕之珩前头。

这边,叶初棠带着白霜刚从长公主处离开。

路过夹道时,不慎被一道飞速的人影撞了一下。

叶初棠抬头,看清眼前人时,她的大脑突然“嗡”的一声,浑身血气翻搅起来。

太子燕承泽!

燕承泽同样打量叶初棠。

眼前这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长相。

但是看见她的第一眼,燕承泽觉得自己和她认识了好久。

同时,他的腹腔处居然传来一阵刺痛……

见鬼!

一个宫女出现打破了这种怪异,“太子殿下,长公主叫您过去。”

燕承泽丢下一句“抱歉”,匆匆走了。

叶初棠隔着白纱盯着燕承泽离开的背影,目光闪烁着怨毒。

上一世,这个骗她助他登上帝位,榨干她的价值又毫不留情地踹开她的人渣!

她死前捅他的那一刀根本不解恨!

她方才差点忍不住再动手杀他一遍!

“小姐……”白霜的呼唤让叶初棠心智回神。

不急,这一世,她有足够的时间让燕承泽尝尝被人折磨的滋味。

“姑娘没事吧?”

一道温润而熟悉的声音让叶初棠瞬间僵直了身体。

燕之珩……

叶初棠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张俊朗的面孔离她越来越近。

“方才兄长无意冲撞了姑娘,望姑娘原谅。”燕之珩抱拳赔礼,面上笑得温和。

叶初棠的心被愧疚裹挟,她本能去躲避燕之珩的目光,慌乱抬手去遮自己的脸。

抬手摸到脸前的白纱时,叶初棠才惊觉自己戴着帷帽。

燕之珩看不见她的。

而且,重生一世,燕之珩根本不认识她,叶初棠安慰自己。

即便如此,叶初棠依然浑身不安,说了一句“无事”,带着白霜赶快走了。

燕之珩看着叶初棠逃似的背影,心中奇怪。

“七殿下,咱们赶紧走吧。”

方丈提醒,燕之珩才收回目光。

因为这出意外,叶初棠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春桃。

她预感,明日肯定有变故。

次日一早。

长公主身边的崔嬷嬷早备了一辆宽敞的鎏金步云撵。

叶初棠和崔嬷嬷乘辇,四个丫头婆子坐小马车。

京城。

叶府,棠栖阁。

泠泠琴音从一妙龄少女指尖流泻,这少女是叶府庶出二小姐,叶轻烟。

坐在她身边的美妇人则是大夫人苏氏。

一个姨娘打扮的女人正在给两人斟茶。

一曲终了,苏氏满眼慈爱,“阿烟的琴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母亲打赌,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得上你的千金小姐。”

“大夫人过奖了。”叶轻烟谦虚道,但她轻轻勾起的嘴角里却藏着一抹得意。

大夫人苏氏状若不经意道,“阿烟叫我母亲便可。”

“是,阿烟明白。”叶轻烟乖顺应下,起身却跑到了云姨娘身边,娇声喊着,“娘。”

见状,苏氏眼中迅速划过一丝失落。

养在身边五年了,叶轻烟还从未叫过她一句“娘”。

罢了,往后日子还长。

这一幕被苏氏的亲信郑嬷嬷看在眼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夫人,大小姐到门口了。”传话丫鬟道。

叶轻烟和云姨娘皆是一顿。

苏氏脸色不变,淡淡道,“到了,就把人抬进来吧。”

郑嬷嬷瞬间明白,在丫鬟耳边低语几句。

叶府大门口。

叶初棠陪崔嬷嬷坐在步辇上。

透过轿帘,她看到春桃正满头大汗地站在朱红大门口与门子交涉。

上一世,站在门口哀求门子开门的人是她。

叶初棠嘴角突然勾起微不可察的笑。

她对崔嬷嬷笑道,“嬷嬷坐了这么多久的车,腿脚都疼了吧,”

叶初棠说着,吩咐辇夫抬着轿撵往门口再靠近几步,说这样能让嬷嬷少走几步路。

崔嬷嬷微笑,心道这孩子真体贴。

步辇恰到好处地停在春桃身后。

春桃和门子的谈话,崔嬷嬷和她听得一清二楚。

“快!通知大夫人,说大小姐回来了,把正门打开接小姐进门!”春桃语气急切。

得了郑嬷嬷吩咐的门子,“大夫人交代过了,正门不能开,让大小姐从角门进吧。”

春桃闻言脸色一白,连声制止,“放肆!夫人何时说过这话?”

她一想起步辇中坐着的崔嬷嬷,额头的汗珠如雨般往下落。

“赶快把门打开!”

门子们不屑道,“姑娘别为难我们,小的不会弄错的,是大夫人身边的郑嬷嬷亲口交代我们,要大小姐从角门进。”

门子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崔嬷嬷的耳朵。

她是宫里的老人了,心若明镜。

仅这三言两语,结合昨晚叶初棠和公主的谈话,她都明白了。

崔嬷嬷走下车,一身宫装让门子登时住了声。

春桃的脸完全白了。

“我是长公主身边的崔嬷嬷,”崔嬷嬷亮出长公主的令牌,语气威严,“老奴奉长公主之名护送叶大小姐回府,还望各位行个方便,进去给叶夫人传个话。”

叶府,苏氏还在棠栖阁悠闲地指导叶轻烟练琴。

传话丫鬟又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苏氏照样连头都不抬。

“大夫人,大姐回府,咱们真的不去接应一下吗?”叶轻烟乖巧懂事道。

但她不是真的想去接人,而是想要去看笑话。

她想看看,五年前风光无限的叶初棠,如今是怎么个落魄模样。

“不用管她。”苏氏道。

传话丫鬟在郑嬷嬷耳边低语几句,郑嬷嬷突然脸色大变,“夫人,出事了!”

过了约莫一柱香,叶府紧闭的朱红大门突然“轰隆——”一声打开。

二三十个仆妇簇拥着几个主子快步走出。

叶初棠透过步辇帘子,目光锁住领头的两人,眼中恨意翻滚。

苏氏。

叶轻烟。

又见面了。

苏氏颇为慌张。

长公主,当今圣上的胞姐,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

身份尊贵无两,是她巴结不上的人物,也与叶府素无交集。

怎么突然派人来叶府了?

崔嬷嬷是长公主的亲信,苏氏语气恭敬,“不知嬷嬷远道而来,未出门远迎,嬷嬷见谅。”

崔嬷嬷淡淡地笑了,“老奴奉长公主之命,护送叶大小姐回府。”

苏氏愣住。

众目睽睽中,叶初棠从鎏金步云辇上下来。

鎏金步云辇,皇室的人才有资格乘坐,叶轻烟脸色一变,眸中闪过嫉妒。

叶初棠缓缓走上前去,掀开帷帽,笑意盈盈,“娘,女儿回来了。”

苏氏的目光落在叶初棠左脸的疤痕上,眼中划过一丝嫌弃,而后反应极快地拉起叶初棠的手,“棠儿,娘真想你。”

叶轻烟瞧得真切,苏氏看她的眼神没有半分高兴。

“嬷嬷辛苦,棠儿这孩子不懂事,回家而已,竟也劳烦长公主护送。”苏氏笑着,眼底却藏着不满。

五年前叶初棠保护太子有功,叶家受了皇家不少好处。

如今,这份恩情已快耗尽。

苏氏还指望着用这最后一点恩情,给叶轻烟谋个好出路。

叶初棠随意受长公主的帮助,岂不是在耗费本就所剩无几的恩情?

苏氏不乐意,即便这份恩情本就是叶初棠挣的。

叶初棠闻言冷笑,苏氏话里话外都在贬低她。

崔嬷嬷道,“叶夫人有所不知,叶大小姐经过禅虚寺时救了长公主一命,此举,不过是长公主的一点心意。”

苏氏一愣。

叶初棠救了长公主?

惊讶过后是狂喜。

叶初棠居然和长公主攀上了关系?

苏氏恨不得立刻拉着叶初棠问个清楚。

但当着崔嬷嬷的面,苏氏只得憋住。

“嬷嬷快进去吃口热茶。”苏氏露出几分讨好。

“多谢叶夫人好意,老奴还得回去复命,就不叨扰了。”崔嬷嬷婉拒。

临走前,崔嬷嬷对叶初棠特意道,“长公主交代老奴,等叶姑娘有空,定要去长公主那里坐坐。”

叶初棠笑着应下。

崔嬷嬷这番话,让苏氏看向叶初棠的眼神更加热切。

送走崔嬷嬷,苏氏满面笑容地携着叶初棠,跨过叶府的朱红大门。

叶轻烟跟在身后,脸色阴沉得吓人。

“棠儿,崔嬷嬷说你救了长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给娘讲讲!”苏氏迫不及待。

如果叶初棠再次对皇家有了恩,那叶轻烟岂不是可以借此机会……

叶初棠将苏氏眼底的迫切尽收眼底。

她微微一笑,“娘误会了,长公主突发心疾,女儿只是恰好赠了几颗药而已,什么救命之恩,都是客套说辞。”

苏氏大失所望。

叶初棠勾唇。

想要再借她的力给叶轻烟造势?想得美!

穿过游廊,叶初棠打量着叶府。

五年过去,叶府大变样。

五年前,叶府上下陈旧,如今,处处透着奢侈金贵。

看来这五年,皇家没少给叶家好处。

只不过,这好处没有一分是落在她身上的。

叶初棠眼底一冷,朝棠栖阁走去,“娘,女儿的棠栖阁已经收拾好了吧?”

棠栖阁风水好,宽敞又亮堂,是叶府中除了苏氏的荣安阁、叶老夫人的慈安苑以外最好的院子。

叶家长房还未诞下嫡子,只有叶初棠和叶轻烟两个未出阁的姑娘。

棠栖阁理所当然地给了叶初棠。

叶初棠被送出乡下以前,一直住着。

苏氏脸色微变,赶紧拉住她,“棠儿,娘给你安排了别的院子,你先住在烟萝居。”

在叶初棠被送出府那天,她就做主让叶轻烟搬进棠栖阁了。

而烟萝居,是叶轻烟以前住的小院子,跟棠栖阁没法比。

叶初棠故作不解,“娘,女儿的棠栖阁还未收拾好吗?”

苏氏面色微讪,道,“你走后,娘看那院子一直空着怪可惜的,便给了阿烟住,如今你先去烟萝居住着,院子的事日后再说。”

叶初棠冷笑。

日后再说?这是不打算还了吧?

“娘,女儿不住烟萝居。”叶初棠一字一句坚定道。

苏氏一愣,神色冷了下来。

叶初棠不管,继续道,“若二妹妹现在还未来得及从棠栖阁搬出来,女儿可以等,二妹妹什么时候搬走,女儿什么时候把行囊放下来。”

叶初棠居然这么执着,是苏氏没想到的。

在她印象中,叶初棠性子软,对她这个母亲百依百顺。

五年不见,居然变得如此固执!

“棠儿,你一个姐姐怎能与妹妹争呢?”苏氏道。

叶初棠笑了。

什么叫争?棠栖阁本就是她的。

怎么她离家五年,这院子就变成了叶轻烟的了?

“娘,棠栖阁本就是女儿的。”叶初棠没有大吵大闹,声音冷静得过分。

苏氏语塞。

“大夫人,不如阿烟把院子还给姐姐吧。”叶轻烟柔柔道。

苏氏强硬道,“棠儿,整个叶府都是你父亲做主,院子是谁的不是你说了,等你父亲回来再做决定吧。”

她有信心说服丈夫。

说完,苏氏带着叶轻烟一行人走了。

叶初棠定定地看着苏氏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小姐……”一旁的白霜都快哭出来了。

回府第一日,小姐就被这般针对,这个人居然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要是换做她,早就哭出来了。

小姐不愧是小姐,居然还能如此淡定地应对,为自己争取。

“无事。”叶初棠平静地拍了拍白霜的手,朝烟萝居走去。

上一世,她可没有这么淡定。

先是被人从角门抬进府,又被人占了院子,她崩溃地跑去苏氏的荣安阁大哭大闹,惹得叶家上下都去看笑话。

最后既没要回院子,又被苏氏罚跪祠堂。

她始终记得母亲苏氏的嫌弃和叶轻烟那轻蔑又得意的眼神。

烟萝居根本没收拾。

凳椅、床铺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白霜道,“小姐,咱们真的就住这儿了么?”

“当然不会。”叶初棠将行囊放下,眸色暗沉。

叶轻烟知道,父亲是不可能给她做主的。

但父亲对老夫人言听计从。

若能说动老夫人,一切都好办了。

“大夫人好生奇怪,明明小姐才是亲生的,夫人居然偏向庶出的二小姐!”白霜不忿道。

“是啊……”叶初棠喃喃道,黑沉沉的眼中划过微妙的冷笑。

棠栖阁。

叶府修整时,苏氏特意花重金命人将此院重新修整了一番,目之所及的家具皆是上等的黄花梨木。

整个房间没有金银俗气,却处处透着精致。

“夫人,阿烟还是把这院子让给大姐吧。”叶轻烟倚在贵妃榻上,黛眉微蹙,眸泛水光。

对面坐着苏氏和云姨娘。

“为何?”苏氏皱眉。

叶轻烟神色可怜,“大姐是嫡女,阿烟只是庶出之女,不配占用大姐的东西。”

一句话,让苏氏心头一梗,钝钝地发痛。

庶女,不!叶轻烟值得更好的身份!

苏氏握住叶轻烟的手,“阿烟,不要这样想,你生了这样一副好相貌,前途无量,值得更好的东西。

“区区一个院子,谁敢多嘴?你只管安心住下。”

叶轻烟一惊,眼中迸出欣喜。

她方才那话也只是试探大夫人的心意,毕竟叶初棠才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

没想到大夫人居然这么偏向她!

可见,大夫人对毁容的叶初棠已经完全放弃,把希望全押在她身上了!

“是啊烟儿,你听夫人的,莫要再多虑了。”云姨娘慈爱地摸了摸叶轻烟的头发。

“是,多谢大夫人。”叶轻烟得意至极。

荣安阁。

苏氏悠闲地喝茶。

“夫人,烟萝居那边,是不是该送些东西过去?”郑嬷嬷提醒道。

大夫人强行把棠栖阁给了二小姐,若再不给大小姐些东西过去做做面子功夫,容易惹人怀疑。

苏氏一愣,对郑默默笑道,“还是你心细。”

郑嬷嬷道,“库房里的上等料子您已备下给二小姐做成衣了,您看,是否要奴婢去布行采买……”

“不必了,”苏氏想起叶初棠脸上那道疤,眉间闪过厌恶,“二小姐有那么多不穿的衣服,你挑一些看得过去的。”

叶初棠今日的顶撞让她生气。

她正好借此杀杀叶初棠的威风,好让叶初棠乖乖向她这个母亲认错。

郑嬷嬷犹豫片刻,应了。

烟萝居杂乱不堪。

苏氏也不给叶初棠配几个丫头婆子。

叶初棠只能和白霜亲自收拾。

当晚。

几个丫鬟抬着一个黑木箱到烟萝居。

“这是大夫人给大小姐的衣裳。”

丫鬟们说完,站着等叶初棠给赏钱。

叶初棠浑身上下根本没几个子儿,只好叫白霜给丫鬟们抓了一把铜钱。

丫鬟们面露鄙夷,离开时边走边嘲讽。

“不愧是乡下回来的,这么穷酸!”

“还是二小姐大方,上次我替大夫人送了次茶叶,二小姐就赏了我一个银锞子!”

……

白霜听得血气上涌。

“这帮贱蹄子,真会捧高踩低!”

白霜自叶初棠离府前便已跟在身边。

没出事以前,小姐在府中一呼百应的日子她见过,如今时过境迁,连丫头都敢欺负小姐!

叶初棠却不在乎,瞧了眼送来的箱子,叫白霜帮忙抬进去打开。

白霜抬着这沉甸甸的一箱衣物,嘴角终于带了点笑,“大夫人还是在乎小姐的。”

叶初棠却不这认为。

箱子打开的瞬间,白霜的笑容僵住了。

里面的一件件衣裳一看就是穿过的。

这衣裳虽然还能穿,但叶初棠是叶家的嫡出小姐,哪儿有穿一个别人剩衣的道理?

说出去,大小姐不知要怎么被人笑话!

这哪儿是亲娘能干出来的事?

白霜气懵了。

叶初棠勾起一抹讥笑。

苏氏这是因为白天的事生气了,在向她施压。

白霜看了眼这些旧衣服,合上箱子要往外走,“小姐不能穿这些破烂儿,奴婢这就去找大夫人理论。”

叶初棠拦住她,“别去,没用的。”

“那小姐要生生受这些气不成?”白霜着急。

叶初棠笑了,“我是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等着吧,我有法子。”

白霜冷静下来,满眼好奇。

在白霜好奇的目光中,叶初棠神秘兮兮地从行囊里拿出她那一套炼药器材,大剌剌地坐在地上开始捣鼓。

白霜:“……”

次日早。

叶初棠按规矩去拜见叶老夫人。

上一世,叶初棠与叶老夫人交集甚少。

一是老夫人脾性古怪,二是老夫人身子骨不好,她回府不到两年,老夫人便去世了。

这一世,她要想夺回自己的东西,就必须和这位老夫人打交道。

白霜把大夫人送来的破烂儿踢到了墙角,从叶初棠带回的行囊里挑了件相对好点的衣服,准备侍候叶初棠换上。

“不穿这个。”

叶初棠反手指着墙角的黑箱子,“给我挑一件最破的。”

白霜瞪大眼睛,以为叶初棠疯了。

“赶快。”叶初棠一边吩咐,一边把昨晚制好的安神香装进香盒。

慈安苑。

苏氏早带着叶轻烟和云姨娘来请安了。

二房夫人罗氏和三小姐叶泽兰也在。

叶初棠进去,给坐在罗汉榻上的叶老夫人叩首行礼。

“祖母,孙女回来了。”

叶老夫人吩咐林妈妈将她扶起,拉到身边坐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老夫人对这个大孙女是有愧疚的。

这些年叶家受的恩泽,都是这个孙女儿挣来的。

当年送走叶初棠的事,她有心阻止,奈何这孩子的亲爹亲娘执意那般……

“这五年,苦了你了。”叶老夫人摸了摸叶初棠脸上的疤,不住地叹气。

“孙女儿不苦。”叶初棠道,“呆在乡下这五年,孙女还跟一位老先生学了医术呢。”

叶初棠对受过的苦楚丝毫不提,专挑趣事讲给老夫人听。

叶老夫人平日不苟言笑,今日难得地说了许多话。

苏氏和叶轻烟看得脸色变了又变。

特别是叶轻烟,她为了讨老夫人开心费尽心思,可这么多年下来,老夫人对她一直不冷不热。

叶初棠这才回来一天,竟让老夫人对她如此热络!

二夫人罗氏也惊讶地挑眉。

老夫人的脾性是出了名的古怪,对这些小辈们也不大亲热,这个大小姐真是有本事。

罗氏侧肘戳了戳叶泽兰,示意她也好好跟着学学。

叶泽兰不屑地撇嘴,但瞥到叶轻烟铁青的脸色时,顿时乐了。

以前,她也是拿叶轻烟当亲姐妹对待,谁料叶轻烟却在背后给她下绊子。

自此,只要叶轻烟不高兴,她就高兴。

“对了,祖母听林妈妈说,你救了长公主一命,是怎么回事?”叶老夫人好奇道。

叶初棠只捡要紧的讲了两句。

话语间,既没有邀功,也没有自夸。

叶老夫人心里更欢喜了几分。

叶轻烟坐不住了,起身将昨晚熬夜抄好的佛经拿出来,强行插入两人间谈话。

“老夫人,这是阿烟为您抄好的佛经。”

被打断的叶老夫人微微有些不悦,示意林妈妈帮忙接下。

林妈妈站在老夫人的罗汉榻后边,接东西还需绕到前面。

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叶初棠一个伸手抢在林妈妈前头,倾身把佛经接下。

就在叶初棠倾身的瞬间,叶泽兰惊叫一声,“大姐,你衣服上怎么有个破洞?”

叶泽兰的惊叫声引得全屋人都朝叶初棠身上看去。

只见叶初棠的对襟短袄下摆处果然破了一个大洞。

破洞在下摆内里,叶初棠站着或坐着时看不出来。

但方才叶初棠接佛经时往前倾了身子,短袄下摆垂了下来,破洞直接露出。

苏氏的脸色直接变了。

一个大小姐,居然穿着有破洞的衣服,这让她这个母亲的脸往哪儿搁?

见状,叶初棠赶紧把下摆一掖,藏住了破洞,“三妹看错了。”

此举欲盖弥彰。

叶泽兰大大咧咧,紧追不舍,“怎么可能?我们都看见了!是不是啊大伯母?二姐?”

苏氏脸色更黑了。

叶老夫人脸色凝重,问苏氏,“这是怎么回事?棠儿回府,你这个母亲没给她准备衣裳?”

苏氏面色僵硬,“儿媳准备了,您可以问问棠儿,是不是啊棠儿?”

她朝叶初棠使眼色。

叶初棠赶紧解释,“是,母亲给我准备了衣服,昨晚就给我送去了。”

苏氏松了口气,这个女儿还算有眼色。

但叶初棠下一句话直接让苏氏心梗。

“母亲给我送的衣服虽然都是二妹妹的旧衣,但大多数都能穿,是棠儿疏忽了,一不小心选了一个破洞的。”叶初棠低着头,面上露出自责。

叶老夫人闻言一顿,面色阴沉如水。

叶泽兰惊讶地捂住嘴巴,“哈?伯母居然让大姐穿二姐的旧衣服?”

二夫人赶紧捂住叶泽兰的嘴。

苏氏头皮发麻,看向叶初棠的目光凌厉如刀。

叶初棠就是故意的!

故意挑了这么个衣服在老夫人面前演戏!

叶老夫人看向苏氏,“老大家的,你给我解释解释。”

看着叶初棠那副无辜的模样,苏氏气得胸口起伏,她缓缓站起身来,对身边的郑嬷嬷冷声呵道,“刁奴!还不赶快认罪!”

郑嬷嬷仅用一秒便明白了苏氏的意思,“扑通”一声跪下,“夫人饶命!”

苏氏道,“我明明挑了好些上等料子,做了十二件成衣给大小姐送去,你竟敢偷梁换柱,偷拿二小姐的旧衣以次充好!”

郑嬷嬷神色惶恐,“夫人饶命,老奴打死也没有这个胆子,定是下面那些贱蹄子们偷偷换的!夫人明察!”

苏氏故作为难,摆出几分犹豫神情,向老夫人道,”老夫人,郑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定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想必是下边那些贱蹄子们做的,今日等我回去,一定紧紧那些下人的皮子!“

“棠儿,叫你受委屈了。”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苏氏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叶初棠都忍不住为她拍手叫好。

叶老夫人果然缓和了脸色,“既如此,赶快把新衣给棠丫头送去,莫再让孩子受了委屈。”

“媳妇记得了。”苏氏应道。

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

叶轻烟钦佩地看着苏氏,不愧是大夫人,这般聪明厉害!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风轻云淡的云姨娘,眸中浮出几分失望。

云姨娘在这府中从不争宠,只一心服侍她和大夫人,若云姨娘也能像大夫人这般厉害,或许,叶家嫡女就是她了。

云姨娘面色平静地饮茶,她目睹全程,却毫无波澜。

她以前是苏氏的贴身丫鬟,苏氏生了大小姐后元气大损,无法再生育,把她塞给了大老爷做妾。

侍候苏氏的那些年,她见识惯了苏氏的雷霆手段。

今日之事,不足为奇。

云姨娘瞟了一眼叶初棠,这小丫头居然真的要和大夫人作对,可有苦头吃了。

白霜又气又急,好不容易让老夫人做主,却被大夫人轻轻松松搪塞过去。

叶初棠却神色自在地和老夫人聊天,聊到老夫人的失眠之症,叶初棠拿出早配好的安神香,老夫人又是一阵欣喜。

云姨娘不由得多看了叶初棠一眼,还挺沉得住气。

离开时,叶初棠是最后一个走的。

叶老夫人拉住叶初棠,道,“你别怨你娘,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会不疼你,这次她定是大意了。”

叶初棠一顿,笑道,“我不怨她。”

我恨她。

叶初棠一只脚跨出慈安苑,一个面熟的丫鬟立刻迎上。

是大夫人身边的春桃。

“大小姐,夫人请您去荣安阁。”

白霜神色一紧,大夫人这是要秋后算账。

叶初棠泰然自若,“麻烦春桃姐姐带路。”

荣安阁。

“大夫人,今日之事,姐姐许是无意的。”叶轻烟声音柔柔道。

苏氏冷哼一声,“我看她就是成心的,一会儿等她过来,我再让她好好认错。”

——————

“跪下!”

叶初棠刚进来,苏氏便朝她冷声喝道,脸上没了半分方才的慈爱。

叶轻烟坐在一旁,眸中笑意盈盈,等着看好戏。

叶初棠站着不动,“娘,女儿不知为何要跪。”

苏氏脸色阴沉,“少在我面前装糊涂!”

“给你送去那么多好衣服,你偏偏捡破洞的穿在身上去老夫人跟前晃悠,你是想告诉老夫人我这个亲娘苛待你了么?”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叶初棠眼神冰冷。

苏氏丝毫不觉得自己送破衣服有什么不对,反而一个劲儿地怪罪自己让她在老夫人面前丢了面儿。

叶初棠道,“如果娘给女儿送的都是新衣,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苏氏被揭了短,脸色通红,“你什么意思?是在怪罪为娘我吗?”

叶初棠淡淡道,“女儿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苏氏被叶初棠淡定自在的模样激怒,打定了主意要教训她。

“离家五年,变得如此工于心计,我这个做娘的非管教管教你不可,免得你日后再生出什么歪心思。”

苏氏命令郑嬷嬷,“掌嘴!”

郑嬷嬷抬手就打。

她的手刚举起,还未落下,便被叶初棠一把拽住,甩向一旁。

在乡下的五年,叶初棠为了采药日日往深山里跑,身体练得异常结实。

郑嬷嬷活在深宅大院里,年纪又大,哪是叶初棠的对手。

叶初棠用力一甩,郑嬷嬷踉跄着后退几步,老腰撞到桌子,桌子上的东西丁玲咣铛倒了一片。

桌上的一杯热茶不偏不倚泼在叶轻烟裙子上。

“啊——”叶轻烟仓惶惊叫。

苏氏听见惊叫声,顾不得收拾叶初棠,连忙去查看叶轻烟,“烫到哪儿了?有没有伤到脸?”

叶轻烟抬眼瞥了一下叶初棠,眸中划过坏笑。

下一秒,她捂着侧脸吃痛道,“大夫人!我的脸好疼!”

苏氏大惊,“郑嬷嬷,赶紧叫大夫!”

“是。”郑嬷嬷按着老腰,小心绕过叶初棠,一拐一拐地出去了。

叶初棠站在原地,凉凉道,“既然母亲还有事要忙,棠儿就不打扰了。”

苏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给我站住!”

从来没人敢在她面前这么嚣张,苏氏彻底怒了。

叶初棠转过身,苏氏已经来到了她身后,高高扬起了手。

白霜把叶初棠拉向一旁,要替她挨这一下。

叶初棠站着没动,乌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苏氏,神色失落道。

“娘,你对二妹妹永远比对我好,好像二妹妹才是你亲生的一般。”

苏氏浑身一颤,眼中闪过惊慌。

但也仅是瞬间,苏氏便调整好脸色地板着脸训道,“你怎能跟娘这样说话?”

“娘之所以对你更严,正因为你是娘亲生的,不忍心看你犯错。”

她扬起的巴掌也缓缓放下,去拉叶初棠的手。

叶初棠似是信了一般,嘴角漾起笑,乖乖道,“娘说得对,女儿明白。”

苏氏松了口气,“娘是最疼你的。”

叶轻烟懵然。

大夫人怎么突然消气了?

云姨娘听说叶轻烟被烫伤,匆匆赶到。

请来的大夫说没事,叶轻烟穿得厚。

趁着苏氏送大夫离开,叶轻烟将方才的事原原本本叙述一番。

叶轻烟发现,云姨娘听她讲到叶初棠质疑自己非苏氏亲生时,脸上有一瞬间的异样。

叶轻烟没有多想,只是满眼失望道,“娘,夫人为何临时收手不打大姐了?”

云姨娘温柔地摸着叶轻烟的头发,淡淡道,“夫人自有她的打算。”

云姨娘说得不错,苏氏另有打算。

她早盯上了叶初棠被皇后召见的机会,要设法说服叶初棠把机会让给叶轻烟。

苏氏担心把叶初棠惹恼了,这件事难办。

叶初棠回京的第三日。

皇后的帖子就送到了苏氏手里。

叶轻烟看着苏氏手中烫金红帖,眼里直冒光,“大夫人真的要带阿烟进宫?”

叶轻烟不在的这五年,大夫人带她去过不少名流宴会。

但叶家在京城只算中等人家,根本近不了皇后的身。

可这次不一样,是专门召见。

叶初棠容貌已毁,给她也是浪费。

但她叶轻烟不一样,以她的品貌才艺,赢得皇后喜爱不是难事,说不定她还能一举在贵女圈中占据高位……

叶轻烟可太想去了。

苏氏温柔道,“没错,这次母亲要带你去见皇后,宫中来往贵人众多,说不定阿烟此去能一举入了哪个贵人的眼。”

叶轻烟笑得更欢快了。

但又担忧道,“可是……大姐真的愿意把机会让给阿烟吗?”

苏氏道,“你不用操心这个。”

烟萝居。

对于苏氏的来访,叶初棠早有预料。

进宫的帖子到现在还没送到她手里,不用想也知道是苏氏拦下了。

“娘这么晚来,是给女儿送皇后请帖的么?”叶初棠笑眯眯道。

苏氏嘴角一抽,面不改色道,“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是关于这请帖的。”

“什么事?”叶初棠道。

苏氏道,“娘想把这次入宫的机会给你二妹妹。”

“你二妹妹也到及笈之年,你也知道,因她庶出的身份,来上门提亲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你二妹妹也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不忍心看她下嫁,所以想借此机会带她去贵人面前走走。”

“你这个当姐姐的就让她一回吧。”

叶初棠神色淡淡,这是苏氏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同她讲话,却是为了叶轻烟。

白霜都听得心寒,替叶初棠委屈。

叶初棠道,“娘,妹妹需要这次机会,我就不需要了吗?”

明知她毁了容,若真的为她打算,应该让她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苏氏倒好,让她拱手让人。

苏氏顾左右而言他,“你是嫡女,以前没离家的时候,宫里的宴会你哪次少去了?”

叶初棠淡笑,“我离家这五年,宫中的宴会,二妹妹也没少代我去吧。”

“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宴会,还不够母亲给二妹妹相看的吗?”

眼见叶初棠不愿,苏氏急了,“你怎能这样说话?”

苏氏着急又无奈。

这时,叶初棠突然松了口。

她叹息一声,“罢了,若母亲执意要带二妹妹去,女儿也可以谦让这一回。”

苏氏一阵激动,“棠儿,还是你知书达理……”

叶初棠打断她,意有所指,“娘上次在祖母跟前说,给女儿制了十二件成衣,可女儿到现在还没收到。”

苏氏一愣,连忙道,“娘今天晚上就差人给你送来。”

什么十二套成衣,她根本没做,只能花银子现买了。

叶初棠又道,“女儿刚回府,手头紧得很,连大赏丫鬟的赏钱都没有。”

“记得这府上小姐的月银是十两,女儿不在的这五年,一共六百两银子,娘都替女儿收着的吧?”

“如今我也回来了,娘把银子都给我吧。”

苏氏嘴角一僵,这六百两,她全拿去补贴叶轻烟了。

但为了这次入宫的机会,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娘都替你收着呢,日后还给你。”

叶初棠不等日后,“好,明天我派丫头去母亲那儿取。”

六百两,真不是个小数目。

苏氏心头一梗。

她一时凑不来,只能动用自己的私房钱。

苏氏从烟萝居出来,浑身肉痛。

屋内。

白霜道,“小姐,您真打算把机会让出去呀?”

皇后召见,机会多难得。

叶初棠不紧不慢道,“怎么可能?”

“啊?”白霜不解,“那您方才怎么答应大夫人……”

叶初棠笑了,“我不答应,她怎会把衣裳银子给我?”

“而且,就算机会让给她,她也得把握得住才行。”叶初棠意味深长道。

苏氏生怕叶初棠反悔。

当晚就把十二套衣裳送来了。

送衣裳的人是云姨娘。

“辛苦姨娘跑一趟,白霜,快去倒茶。”叶初棠笑盈盈道。

云姨娘感谢道,“多谢大小姐把进宫的机会让给烟儿。”

她以为叶初棠起码要闹两天。

叶初棠亲手给云姨娘沏了杯茶,笑着递给她,“云姨娘对二妹妹真好。”

云姨娘接茶的手一抖,那一瞬间,她有种被叶初棠发现秘密的错觉。

“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的儿女?”云姨娘平静地接过茶杯,看不出半分异常。

不可能,她告诉自己,叶初棠才刚回府,怎么可能知道那个秘密。

云姨娘心头刚刚平复,叶初棠的声音再次响起。

“姨娘有没有想过给叶家生个儿子?”

云姨娘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神色颇不自在,“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关心起这个?”

十六年前,在溧州,她流掉的确实是个男胎。

叶初棠淡笑着解释,“我母亲生下我之后,元气大伤,不能再为叶家开枝散叶,母亲常在我跟前提,希望姨娘能给给叶家添个子嗣。”

云姨娘握着茶杯的手渐渐松开。

“时候不早,就不叨扰大小姐了。”

叶初棠微微一笑,“姨娘慢走。”

关上院门,白霜进来收拾茶具。

她伸手要拿起云姨娘用过的杯子,被叶初棠一把拍开,“别碰它!”

白霜不解,“小姐,怎么了?”

叶初棠指着莹白瓷杯外表的一层白色粉末,“我抹了药。”

云姨娘刚回云绮院。

叶轻烟急急迎了上来,满面欢喜,“娘,大夫人把明日进宫的机会给我了!”

云姨娘有些心不在焉。

“娘?”叶轻烟唤她,“你怎么了?”

“无事,既然明日要跟着夫人进宫,今日便早些歇下吧。”云姨娘温柔地摸了摸叶轻烟的脸,转身歇下了。

叶轻烟站在原地,有些恼火。

云姨娘总是这样一副与世无争、死气沉沉,一点也不知为她这个女儿打算。

还好她自己争气。

想起明日进宫见皇后,叶轻烟又高兴起来。

皇宫。

燕承泽奉命来到皇后的长秋宫。

大殿上,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端坐于榻上。

这便是北齐皇后,姜氏。

燕承泽道,“母后叫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姜氏看了他一眼,“叶家大小姐已经回京了,明日便要来我宫里拜见,你——”

姜氏顿了一下,意有所指,“你明日可要会会她?”

叶初棠与燕承泽有婚约,按理说燕承泽明日应该去见叶初棠一面,但是,叶初棠毕竟已经毁了容,燕承泽若娶了这样一个女子做太子妃,定会让人耻笑。

姜氏有悔婚的打算。

但她也知道燕承泽与叶初棠青梅竹马,恐怕不会同意,故借此机会试探燕承泽的态度。

“叶初棠已经回京了?”燕承泽惊讶道。

他居然不知道。

或者说,他对叶初棠的事毫不关心。

燕承泽记得,他与叶初棠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五年前,在他的生辰宴上。

有刺客杀他,叶初棠替他挡了一下,脸上鲜血淋漓地被送出宫去。

听说她脸上留了好长一道疤。

他听得发怵,不敢去见她,再后来,叶初棠就被叶家送走了。

一晃五年,他都快忘了她。

姜氏见儿子出神,以为燕承泽想见,不悦道,“要见,只隔着屏风远远瞧一眼便罢了。”

“不用了,姑姑刚从禅虚寺回来,儿子明日一早还要去拜见。”燕承泽道。

他想清楚了,自己日后要登九五至尊,只有才貌双全的贵女才配得上他。

叶初棠,还是算了吧。

此话正合姜氏心意。

叶府。

次日一早。

棠栖阁内传出一声惊叫。

叶轻烟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脸上红肿一片,凄厉地叫起来。

苏氏和云姨娘闻声赶来。

“怎么回事?”苏氏大惊失色,喊了大夫来。

大夫道,“二小姐这是过敏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叶轻烟一听就炸了,“什么?不行!我今日还要进宫见皇后!”

大夫劝道,“二小姐不能吹风,要静养,否则情况会加重。”

苏氏不甘心道,“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为了这个进宫的机会下了血本。

大夫摇摇头。

叶轻烟挣扎着起来,“我带面纱去!”

她过敏得厉害,即使戴上面纱,额头上的红疹也遮不住。

这个样子进宫,还不让人看笑话。

苏氏再不甘,也只能放弃,“算了阿烟。”

云姨娘也劝,“是啊,以后还有机会。”

叶轻烟急得直哭,“怎么突然就过敏了?我这两日在吃食上万分注意,昨晚还好好的……”

“一定是有人要害我!”

苏氏听了这话,转身到了烟萝居。

“娘,听说二妹妹突然过敏了?”叶初棠坐在床上,穿着正式的衣裳,上了大妆,发髻高高挽起。

一副梳妆完毕,等着出门的样子。

苏氏瞬间明白过来,眼神犀利,“你故意的是不是?阿烟过敏是你害的对不对?”

叶初棠站起身,笑得无辜,“娘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懂。”

苏氏直觉是叶初棠搞的鬼,但她找不出证据。

因为叶初棠从未去过棠栖阁。

“别跟我装!”苏氏大怒,“你这身上穿的什么?你其实根本就没打算让阿烟去!”

叶初棠拿起帷帽,不紧不慢道,“机会我给过了,二妹妹自己没福分,怎么能怪我呢?”

“你——”苏氏气得说不出一句话,眼睁睁看着叶初棠出了门。

慈安苑。

早膳时叶老夫人问林妈妈,“今早棠栖阁吵吵嚷嚷的,怎么回事?”

林妈妈道,“二小姐突然过敏了,大夫人请了好些大夫来。”

叶老夫人顿住,“二丫头还在棠栖阁住着?”

叶初棠回来好几日了,叶轻烟怎么还没把院子让出来?

林妈妈道,“是啊,大小姐住在烟萝居。”

叶老夫人皱眉,“不像话。”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二丫头怎能越过她嫡姐?”

林妈妈提醒道,“这好像是大夫人的意思。”

叶老夫人一愣,“她怎么想的?”

好像叶初棠才是她亲闺女吧。

林妈妈打圆场,“嫡母疼爱庶出子女,家宅和睦,传出去也好听,别的人家还求之不得呢!”

叶老夫人道,“好也要有个度,不然叫棠丫头心里怎么想?”

“是了。”林妈妈赞同道,“不过大夫人是个明理的,心里有数。”

”我看未必,“叶老夫人叹了口气,“一个庶女,又是过敏这种小病,却大张旗鼓地请那么多大夫,不合礼数。”

马车停在宫门。

早有公公在此候着,带叶初棠去了皇后宫中。

“臣女叶初棠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姜氏笑盈盈地叫宫女扶起她,“帷帽摘了吧,本宫面前不必如此拘束。”

叶初棠照做。

帷帽之下,一张灵动精致的面孔悄然露出。

如果忽略左脸上那一道狰狞,还真算得上花容月貌。

可惜,全被那道疤痕毁了。

姜氏打量两下,略带嫌弃地移开眼。

“今日承泽本来是要来见你的,可惜临时有事给绊住了,你莫要怪他。”姜氏引入正题。

“太子日理万机,公务缠身再正常不过。”叶初棠答道。

姜氏笑了笑,图穷匕见,“棠姑娘今年已经年过十八了吧?你母亲可与你说了亲事?或者,你可有中意郎君?”

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

只要叶初棠答应退婚,她愿意给叶初棠另找一个良配。

叶初棠怎会不知姜氏这是在告诉她,要悔婚。

重生一世,她固然不会再上赶着巴结这些人。

但是,她这伤是为燕承泽受的,燕承泽却在事后毫无顾忌地将她踹到一边,凭什么?

起码在她报复完燕承泽之前,她不会让这对母子如意。

叶初棠勾起唇,“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女已与太子有了婚约,怎能罔顾礼仪再与他人议亲呢?”

姜氏笑容凝固,目光倏地变冷。

无人注意的刺绣屏风后,一道人影悄然路过。

燕承泽随意地瞥了一眼殿内戴帷帽的少女。

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什么。

燕承泽匆匆收回目光,快步走去长公主的福成宫。

今日七皇子燕之珩也要去,他要赶在前头。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燕之珩已经坐在福成宫里陪长公主叙了好一会儿。

“姑姑身体可大安了?”燕承泽淡淡瞥了一眼燕之珩,转头对长公主笑得满面春风。

长公主最得皇上和太后喜爱,夫家是当朝一品骠骑大将军霍家,地位非凡。

皇后姜氏交代过,为了日后的帝位,要他好好讨好这位姑姑。

长公主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请起。”

说完,就把他晾在了一边,继续和燕之珩闲聊。

燕承泽心头不爽。

不知为何,长公主总是对燕之珩更亲近。

这时,崔嬷嬷突然进来在长公主耳边低语几句。

长公主神色立刻变得欣喜,道,“上次在禅虚寺救过我的神医到了,你们不都想见见她吗?”

“崔嬷嬷,把人请进来。”

众目目光期待。

叶初棠戴着帷帽,缓步走了进来。

看到叶初棠的瞬间,燕之珩猛然想起那晚在禅虚寺,那个少女仓皇逃跑的少女。

原来是她……

太子燕承泽瞪大了眼睛。

这人不是今早出现在皇后宫里的……叶初棠?救了长公主的人居然是她?

“臣女拜见长公主。”叶初棠摘下帷帽。

她脸上那道疤赫然映入众人眼中。

燕承泽忍不住皱眉,果然毁了容。

燕之珩瞧着叶初棠,心道:原来她长这般模样。

“棠姑娘,来坐我身边。”长公主拉着她的手,很是欢喜。

燕之珩忍不住又瞧了一眼叶初棠,姑姑很少对人如此热情。

“谢长公主。”叶初棠坐定后,询问长公主的病情。

“已无大碍,”长公主笑道,“生恐再出意外,在寺里多留了几日,今日才回,可巧,正好赶上你进宫。”

叶初棠只和长公主说话,从头到尾都没看燕承泽,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燕承泽看在眼里,心下有些后悔。

若早知道叶初棠如此得长公主喜爱,他就不会那么早拒绝。

纳她为侧妃也好啊,能为他争得长公主的助力,不亏。

燕承泽下定决心,等一会儿叶初棠离开,他要上前搭话。

聊了一会儿,长公主提起边关的战事来,“阿珩,近日边关又起战事,你父皇怎么打算的?”

宫里有消息传来,皇上准备让太子和七皇子一同领兵前往。

叶初棠闻言突然抬起眼睛,目光落在燕之珩的腿上。

三年前,燕之珩从边关回来,腿部已患有寒疾。

边关苦寒,此次再去,定然凶多吉少。

上一世,燕之珩便是在这次战事,再也站不起来。

即便如此,上一世燕承泽依然没有放过燕之珩,引诱她接近燕之珩,让他身中剧毒……

叶初棠想得入神,目光落在燕之珩身上忘了收回。

她抬头,发现燕之珩也在看她,目光含笑。

叶初棠心头一慌,赶快垂下眸子。

两人的互动落在长公主眼里。

长公主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嘴角带笑地微微眯起眼睛。

“父皇打算让七弟辅助我领兵前去边关。”燕承泽强行插话。

长公主突然皱眉,“可是阿珩的腿……”

燕之珩把目光从叶初棠身上挪开,声音温润平和,“我方将士半个月前刚吃了败仗,边关人心惶惶,急需皇室派人前去稳定军心,父皇也是没办法。”

北齐这一代皇室子嗣不少,但多夭折,顺利长大的皇子只有四个。

除了太子和七皇子,三皇子常年卧病在床,八皇子年幼。

“姑姑放心,此次前去,我定会好好关照七弟。”燕承泽信誓旦旦,眼中却划过一丝狠厉。

长公主长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叶初棠又陪着说了会儿话,才告辞离开。

她前脚踏出宫门,燕承泽后脚追上。

“初棠。”燕承泽从身后叫住她。

听到这个声音,叶初棠直犯恶心。

“太子殿下找我何事?”叶初棠带上帷帽,遮住脸上的厌恶。

燕承泽发现,叶初棠只要遮住了脸上的疤,完全就是个削肩瘦腰的美人。

这让他减轻了那点厌恶,坚定了纳叶初棠为侧妃的打算。

“今日你进宫,我原本要去看你,临时来看长公主误了事,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改日我亲自去叶府瞧你,可好?”

看着燕承泽眼露精光,叶初棠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意,“好啊,臣女等着太子殿下。”

燕承泽乐颠颠地离开了。

远处,燕之珩这一幕看在眼里。

直到那抹飘动的白纱消失,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阿珩别惦记人家了,叶姑娘与太子订有婚约的。”长公主突然出现。

燕之珩毫无防备,吓了一跳。

“姑姑少拿我打趣。”燕之珩俊朗的面孔变得不自在。

长公主很喜欢打趣这个侄子,“不过你也不是没有希望,叶姑娘跟太子这门婚事皇后八成不会同意,你要是喜欢,好好把握住机会哦!”

说完,长公主扬长而去。

留下燕之珩欲言又止。

他没有喜欢叶初棠,只是对她有些感兴趣而已。

同时他又忍不住想,叶初棠的伤为保护太子而受,到头来却被太子抛弃,她一定很伤心吧?

叶初棠堪堪忍住杀了燕承泽那畜生的念头。

方才燕承泽那副表情,让她想起上一世,这畜生也是这般向她示好。

那时她太天真,成了燕承泽上位的棋子,最终惨遭抛弃。

这一世,她定要燕承泽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宫门口。

白霜已等候多时。

两人将要离去,被跟来的崔嬷嬷叫住。

她身后还跟了一群宫人,捧着大大小小的木匣。

“这些都是长公主赏姑娘的,长公主还说,姑娘有空多来宫里走动。”崔嬷嬷道。

上次她护送叶初棠回宫,把当日所见都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得知叶初棠处境艰难,心生怜惜,特意给了这些赏赐。

叶初棠打开木匣,里面的衣裳首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白霜高兴坏了,“小姐,这回咱们有了这些赏赐,再不用仰仗大夫人给衣裳首饰!”

叶初棠却摇摇头,“这些东西,到不了我手里。”

“啊?”白霜面露疑惑。

叶初棠没有回答,而是对车夫道,“去慈济药堂。”

叶初棠从慈济药堂出来时,左手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右手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瓷白药瓶。

白霜赶紧接过药材,低头看了看。

紫苏、附子、吴茱萸……都是治疗寒疾的药材。

“小姐,你买这些来干什么?”白霜道。

叶初棠目光闪烁,随口道,“无事闲着,买来炼丹玩儿。”

“小姐,”白霜盯着叶初棠手中的大白瓷药瓶,“这是什么?”

“药。”

叶初棠说完,让白霜帮她把长公主赏赐的匣子都打开。

白霜不理解,但照做。

叶初棠打开瓷瓶,把药粉均匀地洒在每件衣服首饰上。

白霜惊讶。

这白粉她见过。

上次大小姐拿了一点抹在云姨娘用的杯壁上,第二天,二小姐就过敏起泛红。

这次直接洒在衣服上,还用了足足一瓶。

二小姐要是敢抢了穿去,那不得肿成猪头。

做好一切,叶初棠合上匣子。

马车在叶府门口停下。

叶初棠刚进院门,就撞上了一脸阴沉的苏氏,还有眼睛哭肿的叶轻烟。

苏氏看看伤心了一天的叶轻烟,再看看神采奕奕的叶初棠,一股无名怒火从胸腔窜出。

她口气凌厉,“你妹妹身体不适,你不赶快回来陪她,却在外面晃荡这么久才回!”

“没规矩!”

“夫人别生气,”叶轻烟柔声开口,“姐姐在乡下无拘无束惯了,突然回府,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

叶初棠冷笑,叶轻烟这是暗讽她在乡下野惯了。

苏氏闻言神色更冷,“这里是尚书府,不是乡野。”

“府中有府中的规矩,女子外出不得超过六个时辰,越矩的,去祠堂里跪两个时辰!”

叶轻烟眼中划过快意。

今日眼睁睁看着叶初棠进宫,她简直心如刀割。

她脸上起了红疹,又不能出门,呆在屋里快憋闷死了。

现在亲眼看叶初棠被罚,她心里才好受多了。

苏氏道,“郑嬷嬷,带大小姐去祠堂罚跪!”

“是。”郑嬷嬷应声,但动作却有些犹豫。

自从上回被叶初棠一把甩开撞到老腰,郑嬷嬷见到叶初棠就有些怕。

郑嬷嬷硬着头皮迈了几步。

叶初棠一个冷眼扫过。

郑嬷嬷又退回苏氏身后,“夫人,老奴的腰还没好全。”

苏氏面色一僵,准备叫几个丫鬟。

一群粗使婆子突然呼呼啦啦走进院中,个个手里抱着红木匣子。

为首的婆子问,“大夫人,宫里赏大小姐的这些物件都怎么安置?”

苏氏愣住,没反应过来。

叶初棠对苏氏微微一笑,“女儿今日回来得晚,是因为长公主留我多坐了一会儿,还给了女儿这些赏赐。”

闻言,苏氏脸色变了又变。

“棠儿,你是说长公主请你去她的成福宫了?还赏了你东西?”

叶初棠笑着点头,随手打开几个匣子。

看着里面的珠翠罗绮、奇珍异宝,叶轻烟嫉妒得发狂。

如果今天进宫的是她,被长公主邀请的人就是她叶轻烟,这些赏赐也都是她的了!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恨叶初棠。

叶初棠夺走了本属于她的东西!

苏氏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初棠。

她不明白为什么叶初棠已经毁容了,却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谁不知长公主心比天高,一般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却偏偏对叶初棠如此厚爱。

长此以往,叶初棠岂不是又要把叶轻烟比下去了?

苏氏心头烦闷。

两个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但她对叶轻烟心存愧歉。

叶初棠天生就是尚书府嫡女。

叶轻烟却生不逢时,她当时想尽了招数也只能给她一个庶女名分,认到一个姨娘身边。

叶轻烟在叶初棠的光环下黯淡无光地活了十二年,直到叶初棠被送出府,叶轻烟才脱颖而出。

可眼下叶初棠刚回府几日,居然又有了比过叶轻烟的架势。

苏氏心里不是滋味。

叶初棠被免了处罚,回了屋。

叶轻烟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匣子里的衣裳首饰,羡慕得不行,“夫人,大姐真厉害,能入长公主的眼。”

苏氏安慰她,“她只是运气好,若今日你去了,被长公主看上的就是你。”

叶轻烟看着苏氏,摇摇头,“大姐是嫡女,自会让人高看一眼,我只是个庶女,去了也让人瞧不起。”

“庶女”这两个字刺得苏氏一阵心疼。

她看着叶轻烟和那人有几分相像的模样,心中的疼爱与怜惜更甚。

苏氏看了眼这些赏赐,“既然阿烟喜欢,母亲把这些都留给你。”

她不能给叶轻烟嫡女的身份,但能给她嫡女的待遇。

叶轻烟惊讶地地睁大眼睛,喜不自禁,却还故作为难道,“大姐不会生阿烟的气吧?”

苏氏道,“这些东西她用不上。”

叶初棠毁容了,即使穿得再好也遮不住脸上那一道疤。

叶轻烟往后参加的宴会还多,正需珠宝华服点缀。

虽然她为叶轻烟准备的衣饰已经塞满了几大箱,但那些哪比得上宫里赏赐的。

叶轻烟笑得欢快,“多谢夫人。”

看她高兴,苏氏心里也舒坦。

婆子们抬着赏赐去了棠栖阁。

棠栖阁的下人们都觉得脸上有光,逢人便炫耀。

晚膳时,白霜去大厨房拿饭,就被叶轻烟的贴身丫鬟秋兰逮着炫耀了一番。

“瞧见没,就算这赏赐是大小姐挣的,最终还会抬到我们二小姐院里。”

白霜气得浑身发抖。

大小姐说得不错,大夫人果然私自把赏赐给了二小姐。

大夫人怎么能这样?那都是大小姐的东西!

白霜握紧了拳头。

但是一想起叶初棠洒下的一大瓶药粉……

白霜渐渐松开了五指,呼出一口气,走到秋兰身边。

“大小姐什么名贵物件没见过,不稀罕这些,既然你们二小姐喜欢,捡回去用好了!”

白霜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的秋兰气得发昏。

趁着布膳,秋兰把白霜的话一丝不差地学给叶轻烟听。

叶轻烟小脸一白,满脸屈辱。

苏氏正好也在棠栖阁用膳,“啪”地搁了筷子,脸色阴沉。

叶初棠这是不服气她这个母亲吗?

叶轻烟咬唇道,“大姐生气了,我还是把东西还回去吧。”

“不可!”苏氏道,“母亲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这点东西,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烟萝居。

叶初棠发现,自己每日的伙食突然变差了。

鱼汤是凉透的,带着腥,小菜咸得齁人,米饭也半生不熟。

白霜哭丧着脸,“昨晚奴婢在厨房与二小姐的丫鬟吵了一架,定是她回去告状,惹恼了大夫人。”

“都是奴婢一时冲动,连累了小姐。”

叶初棠却面色平静,“白霜,这不是你的错。”

幸好苏氏的六百两银子已经要回,叶初棠手里还算宽裕。

她拿出些碎银,叫白霜打点厨娘,重新做一份饭菜。

这几天得了闲,叶初棠日日往老夫人的慈安苑跑。

她经常碰见二夫人罗氏和三小姐叶泽兰。

奇怪的是,她几乎没有见到过苏氏和叶轻烟。

“祖母近日精神好了许多。”叶初棠坐在叶老夫人身边,给她捏腿。

叶老夫人笑道,“多亏了你上回送我的安神香,我用了以后,睡得踏实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说到底,还是祖母身子骨好,福寿绵延。”叶初棠道。

“就你这丫头会哄我!”叶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叶泽兰坐在一旁左瞅右瞅,动来动去。

今日是上巳节。

她和几个小姐妹约好出去踏青,却临时被母亲拽来给老夫人请安。

她急着出去,坐如针毡。

“屁股底下长钉子了?”二夫人罗氏瞪她一眼,“给我坐好,要不然今天别想出去了。”

叶泽兰耸着脑袋,不情不愿地坐端正。

目光在屋里搜寻一圈,叶泽兰突然发现了一件大事,“祖母,二姐姐怎么没来请安?”

闻声,叶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何止今日,叶轻烟已经连着六七日没来她这儿了。

起初她以为叶轻烟病了,特意派了林妈妈去跑一趟。

林妈妈回来说,叶轻烟没生病,是这几日苏氏忙着带她去参加宴会,每天一早出门,天黑才回,没时间来慈安苑请安。

叶老夫人当即脸色一黑。

姑娘们正值议亲,适时地参加几场宴会倒也符合常理。

但像苏氏这般频繁带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的,实在前所未有。

传出去还让人以为,她叶家打算靠姑娘的亲事攀高枝。

她叶老太丢不起这个人!

再说了,就算参加宴会,苏氏也该带着叶初棠这个长女去,为何如此着急二小姐的婚事?

叶老夫人拉着叶初棠道,“你娘最近不知怎么,竟越发糊涂,棠儿帮祖母劝劝你娘。”

叶初棠应声。

但从来没劝过。

春日宴会最多,苏氏一如既往地带着叶轻烟往宴会上跑。

她仿佛要让全京城的人都认识一下叶轻烟。

叶轻烟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次次准备充足,在宴会上对词写诗、弹琴作画。

叶轻烟在京城逐渐闻名。

叶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甚至对叶轻烟也逐渐不喜,觉得招摇。

苏氏除了让叶轻烟打出“才女”的名声,还给了叶轻烟“嫡女”之位。

因为苏氏与叶轻烟本就长得有几分像,言行间更是与亲母女无异。

有人直接把叶轻烟认成了嫡女叶初棠,有的人则以为这是叶家的嫡次女。

这些误解,正中苏氏下怀。

叶轻烟更是引以为傲,不自觉地,真把自己当成了叶家嫡女。

向叶轻烟提亲的才俊渐多,还有几个家世不错的。

苏氏却一个都没答应。

叶轻烟不解。

苏氏道,“阿烟,你命格贵,这些人根本配不上你。”

“母亲想让你嫁的,是天家。”

叶轻烟浑身一震。

天家。

“可是皇上已经很老了……”叶轻烟故意装傻。

苏氏笑了,“可他还有太子、皇子们。”

说到此处,苏氏忽然道,“烟儿,你想要太子妃之位吗?”

叶轻烟完全愣住,满眼震惊。

她不敢相信,大夫人居然要把叶初棠的太子妃之位给她!

在她眼里,大夫人没有儿子,叶初棠又毁容失了价值,大夫人只能依仗她这个庶女,所以对她异常宠爱。

但她到底是姨娘生的庶女。

大夫人对她这个庶女……好得过了头。

叶轻烟出几分疑虑。

但她来不及多想,就被喜悦冲昏了脑。

太子妃,这可是她做梦都想要的。

以前叶初棠进宫找太子,她只能跟在两人身后,做个毫不起眼的存在。

没想到有朝一日,站在太子身边的人,居然会变成她!

从那日起,叶轻烟更加卖力地练习琴棋书画。

因为苏氏说,半个月后皇后要举办百花宴,邀请全京城的姑娘参加。

届时太子燕承泽也会去。

过了没几日。

叶父——叶文州回府了。

四月是皇帝寿辰,眼下各藩国争相进贡寿礼。

叶文州是礼部尚书,忙着接待使臣,已经半月未回府,也错过了叶初棠回府。

叶初棠闻讯来到正厅,里面已是欢声一片。

“父亲。”叶初棠行礼。

“回来了。”叶文州淡淡地看了一眼,眼中并没有多少情绪。

但他转头看向叶轻烟时,眼神突然温和。

两个女儿中,相较于倔强认死理的叶初棠,他更喜欢性子软和的叶轻烟。

“这次从宫里回来,皇上赏了一个稀奇玩意儿,烟儿看看喜不喜欢。”叶文州遣人呈了上来。

红布打开,是一只碧眼纯白的波斯猫。

叶轻烟欣喜上前,抱在怀里抚摸,“真可爱。”

苏氏笑着道,“还不赶紧谢谢你爹。”

叶轻烟抱着猫儿坐在两人中间撒娇。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衬得一旁的叶轻烟像个外人。

白霜都替自家小姐心酸。

叶初棠却跟没事儿人一样,坐在一旁喝起了茶。

对于这个父亲,叶初棠没有多少感情。

她看着叶文州脸上的慈爱,突发奇想,等有一天叶文州知道他在帮别人养孩子,还笑得出来吗?

“爹,大姐的礼物呢?”叶轻烟抱着猫,好奇道。

叶文州愣住。

叶初棠已经离府五年,他都快忘记这个女儿的存在,哪能记得给她带什么礼物?

叶轻烟唇角轻勾,“爹居然忘记给大姐带礼物了,这可如何是好?”

尽管已经知道结果,但她偏要说出来,刺刺叶初棠的心。

她想看叶初棠气得失态,最好闹一场,让父亲更讨厌她。

但叶初棠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恼怒,温声笑道,“父亲公务繁忙,照顾自己已是不易,什么礼物都不如父亲平安归来的好。”

叶轻烟露出失望之色。

叶文州一愣,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愧疚。

说到底,叶初棠也是他亲闺女,而且他这些年在官场上亨通顺利也有叶初棠的功劳。

叶文州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小厮吩咐几句。

片刻,小厮手中捧着个小巧的透明琉璃鱼缸,两只墨团儿似的金鱼在里面嬉戏。

这金鱼叫墨龙睛,很是名贵。

“这是太子殿下送我的,权当给棠儿的礼物吧。”叶文州道。

“多谢父亲。”叶初棠面露惊喜。

叶轻烟气息一窒,不屑地别开了脸。

她低头看怀中猫儿,发现波斯猫身子绷着,一双碧蓝的眼睛死死盯着叶初棠手中的金鱼,跃跃欲试。

叶轻烟眸光一闪,故意松开手。

波斯猫猛地朝叶初棠扑了过去。

“啊——”的一声尖叫,伴随着玻璃打碎的“哗啦”声,屋内瞬间乱成一片。

一对儿墨龙睛被猫儿咬死。

叶初棠的手背上多了三道血淋淋的伤口。

“小姐!”白霜惊叫一声,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止血,恶狠狠地瞪着那只畜生。

叶文州眉头一皱。

叶轻烟抢先把波斯猫护在在怀里,“大姐姐你没事吧?”

叶初棠冷笑,“妹妹怀里的这只畜生不通人性,妹妹还是不要再养了。”

叶文州看了看叶初棠手背上的伤,犹豫了一下道,“阿烟,这猫伤人,为父还是把它送走吧。”

“不行!”叶轻烟不愿意,“方才这猫儿饿了,姐姐手里正好拿着金鱼,这才出了意外。”

“今日意外冲撞了我,也就罢了,若改日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可就不好了。”叶初棠不紧不慢道。

叶文州神色一冷。

近日来叶府走动的贵客多,若冲撞了贵客,就麻烦了。

“阿烟,把这猫给为父吧,改日再给你带个别的玩意儿解闷。”

叶轻烟没话说了,但依然抱着猫儿不肯撒手。

“一个猫儿而已,想养便让她养罢。”苏氏开口道,“这猫是性子烈了点,但买个猫笼把它看好,便是没事的。”

叶轻烟嬉笑着点头,“爹放心,女儿一定把它看好。”

叶文州终是妥协了。

几人自动忽略了叶初棠手上的伤,对这畜生连教训也没有。

叶初棠离开时,那猫儿还一脸凶光地盯着她。

“小姐,您的手……”白霜心疼不已,忿忿道,“老爷和夫人真偏心!那只是只畜生,伤了小姐,居然还让二小姐养着!”

叶初棠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很快,叶轻烟就会知道她今日之举有多蠢了。

叶轻烟忙着准备宴会,给老夫人抄佛经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叶初棠头上。

慈安苑。

叶初棠伏在案上抄得认真。

叶老夫人突然拉起她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手怎么回事?”

叶初棠不在意地笑笑,“前两日绊了一脚,擦伤了。”

白霜急得差点就要说出来,被叶初棠一个眼神制止。

叶老夫人狐疑,等叶初棠走了,问身边的林妈妈。

“是二小姐的猫儿,在大小姐的手抓了几道口子。”

叶老夫人不悦道,“她怎又突然养起那畜生了?不消停。”

慈安苑的门口挂了只白雀。

老夫人喜欢得紧,专门找人照看着。

照看的人便是丫鬟紫珠,府上乔管家的女儿。

叶初棠刚从老夫人屋里出来,便被紫珠叫住了。

“大小姐。”紫珠放下手里的鸟食,匆匆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我爹说,这封信是有人请他转交给您的。”

叶初棠接过,只见信的封条红纸上一个“虞”字。

是虞老写给她的!

叶初棠赏了紫珠一个荷包,迫不及待拆开了。

虞老很是挂念她,问她过得好不好。

看着这些亲切的话,叶初棠涌起久违的感动。

上一世她回府后,虞老也写信给她。

但那时她自卑,一心讨好叶家的人,做回那个风光的叶家大小姐。

五年的乡下生活被她视为耻辱,虞老的信,她一封没收。

甚至连他老人家去世,她都是很久以后才知道。

这一世,她看着自己曾经错过的恩情,哽咽难言。

虞老除了过问她的生活,还告诉她,他寻到了一帖祛疤的灵方。

叶初棠又打开信封,一张泛黄的药方掉落出来。

没回府前,虞老便提过有一神医妙手回春,可使疤痕尽褪,光洁如初。

她以为老人家只是在安慰她。

不料,虞老居然真的为她寻到了。

“小姐,这真是上天在帮咱们,”白霜激动地围着叶初棠叽叽喳喳,“等小姐脸好了,一定会重获夫人和老爷的喜欢,到时候看那个二小姐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叶初棠一顿,冷冷地想道,等她恢复容貌,叶文州反应如何她不知道,但苏氏一定气得要死。

转眼间过去十日。

百花宴会到了。

叶轻烟为这一天准备了太久。

前天夜里,她激动得差点没睡着。

次日一早,叶轻烟珍重地打开从叶初棠那儿抢来的赏赐。

从中挑出一件青绮曳仙襦裙,一套银鎏宝石头面。

她长得俏丽,装扮过后,恍若一株清新可人的迎春花。

叶轻烟十分满意地跟着苏氏上了马车。

苏氏只带了叶轻烟。

叶初棠则被她以“面留疤痕,不宜露面”的理由留在了府中。

实际上,苏氏是为了阻止叶初棠再得长公主的喜爱,压过叶轻烟的势头。

上车后,苏氏透过轿帘瞥见叶初棠沉默地站在原地,目送她和叶轻烟离开。

瞬间,她产生了一丝愧疚。

叶初棠破了相,亲事难寻,这样好的机会,她理应带叶初棠去。

“我是不是有些太偏心了?”苏氏悄声对郑嬷嬷道。

郑嬷嬷劝她,“夫人也是不得已,二小姐毕竟顶着庶女名头,这样的机会实在不能错过。”

“大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嫡女,机会还多。”

苏氏听了连连点头,“等阿烟的事情落定,我也会给棠儿寻个好夫婿。”

愧疚消失,苏氏心中再无顾忌。

目送苏氏的马车离开,叶初棠轻轻勾起唇。

她转身带着白霜,去了棠栖阁。

今日叶轻烟不在,院里的丫鬟妈妈们都趁机去了下房吃酒赌钱,连个守门都没有。

两人如过无人之境,一眼就找到了走廊上的猫笼。

那只抓过她的波斯猫正蜷在笼中。

叶初棠靠近,那猫儿似乎认出了她,露出尖牙张牙舞爪地朝她哈气。

“小姐小心,若要教训它,还是让奴婢代劳吧,小心这畜生再伤了您。”白霜道。

叶初棠摇摇头,伸手打开猫笼,便拉着白霜离开了。

“小姐,您跑这一趟,只是为了把这个伤过你的畜生放走?”白霜满头雾水。

叶初棠回头看了眼已经出笼的猫儿,意味深长道,“今晚你就知道了。”

马车上。

苏氏温柔地为叶轻烟整理了一下头发,“霓裳舞练得很熟了吧?一会儿到了宴会上可不能出岔子。”

为了让叶轻烟在一众闺秀中惊艳亮相,苏氏特意请了舞娘,教叶轻烟跳霓裳舞。

“夫人放心,烟儿闭上眼都能跳出来!”叶轻烟信心满满。

突然,叶轻烟感觉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痒意。

她忍不住伸手一挠。

“怎么了?”苏氏奇怪道。

”没事。”背后的痒意减轻,叶轻烟也没有在意。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宫门,心中的期待达到了顶峰。

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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