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天在头条写日记#

陆游，字务观，自号放翁，尚书右丞陆佃之孙，南宋文学家、史学家、爱国诗人。陆游生逢北宋灭亡之际，少年时即深受家庭爱国思想的熏陶，立志要为国家效力、北定中原。然而当时的南宋朝廷长期被主和派操纵，主战派势单力薄，致使了陆游一生注定难以圆满。宋高宗时，陆游曾参加礼部考试，因受宰臣秦桧排斥而仕途不畅。秦桧死后，宋孝宗对陆游早有耳闻，特赐陆游进士出身，然而陆游因再次触动到主战派，又一次被罢官。中年时期，陆游携全家入蜀，投身军旅生活。

这期间陆游写了《入蜀记》，是中国第一部长篇日记，也是这一时期，陆游被战士们的激情所感染，他的诗词创作开始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风格。年，宋宁宗诏陆游入京，主持编修孝宗、光宗《两朝实录》和《三朝史》，官至宝章阁待制，晚年退居家乡。陆游一生创造了诗歌两万多首，现存至今的有九千多首，内容极为丰富，是历史上流传诗歌最多的诗人，他跟尤袤、杨万里、范成大三人一起被称为南宋中兴四大诗人。梁启超评价陆游：集中十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

作者：麦克斯

南宋勇士都有什么人？此处可以提名一个陆游。

或许有人要问了，且不说“百无一用书生”，就单说南宋处于战乱之际，而国乱必有勇者出，知道名字的就有岳飞这样的一代名将，怎么南宋的勇士，陆游这一介文人也能排上号？

事实上，陆游绝不仅是一个普通的文人。

传说九百年前初冬的一个早晨，大雪铺满崎岖的蜀道，一行数十人刚刚喝过酒，相互扶携，摇摇晃晃走在这白茫茫的大地上。

忽地一阵轻微的枯叶被踩碎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众人喧嚷着前行，并没有听见，等那庞然大物进入眼前方才彻底乱了神。

数十人的队伍，一同慌忙小心后退，只怕一起栽在这里。原来，不远处迎面来的居然是一只大老虎。

冬季野兽觅食的本能需求能压倒一切，纵然这些人屏气凝神，试图不引起老虎的注意，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只看老虎两眼死死地盯着他们，下一秒果然扑了上来。

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却有一道寒芒闪过，老虎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支剑已经直刺它的咽喉。这拿剑的男人猛地一刺，再往外一划，顷刻间，血染貂裘，老虎倒下，危机消除。

这个男人正是陆游，练剑四十载，上得蜀道屠恶虎，将他算入勇士之列，并不夸张。

其实，后世对陆游杀虎一事多有质疑，倒不是陆游从未提过此事，恰恰相反，陆游诗里提到杀虎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各个版本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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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昔》中，他写：

挺剑刺乳虎，血溅貂裘殷。

这里说杀的是一只尚在哺乳期的幼虎。

在《十月二十六日夜梦行南郑道中既觉恍然揽笔作》中他又写：

耽耽北山虎，食人不知数。
孤儿寡妇雠不报，日落风生行旅惧。
我闻投袂起，大呼闻百步，奋戈直前虎人立，吼裂苍崖血如注。

这里又说杀的又是一只已经吃了无数人的猛虎。

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版本？有人说，这是因为陆游杀过不止一只老虎，也有人说，其实陆游没有杀过老虎，因为是编造的所以细节才会对不上。

但还有一种说法是，陆游只杀过一次虎，但是对于几次走近战场，却始终报国无门的他而言，这是他最酣畅淋漓的一场战役，所以才会反复回味，甚至一次次重新改写画面。

究竟是怎样的人生，才会让陆游将“杀虎”这一世当作毕生的荣耀，一次次去书写？

或许我们真的只有看尽陆游的一生，才能真的看懂陆游的诗。

图：陆游画像｜图源网络

“我生学步逢丧乱，

家在中原厌奔窜”

年月日，淮水的一条船上，船外大雨如注，船内陆宰正在焦灼地等待妻子生产。

终于，新生儿的啼哭响起，大雨也开始停歇。

《列子》篇中有云：务外游，不如务内观。陆宰看着自己刚出世的孩子，决定给他起名陆游，字务观，意寓内外兼修，期待他为家族带来荣耀。

然而此刻他们脚下的淮河正是日后靖康之变，北宋灭亡之后，南宋和金的分界线。冥冥之中似乎就注定了陆游一生将被国运所困。而靖康之变，也的的确确改变了太多人的一生。

年，是为靖康元年，这一年陆游一岁，也是这一年完颜宗望率领金兵东路军一路打至开封府城下，包围了北宋首都汴京。

图：靖康(年1月日~年3月日)是宋钦宗的第一个年号，也是北宋的最后一个年号。北宋使用靖康这个年号一共2年。｜图源网络

京城守御史李纲带兵极力抵抗，完颜宗望因此未能破城进犯，但宋徽宗听信朝内的主和派大臣意见，最终在完颜宗望的胁逼下，双方签订了《宣和和议》，金人退兵，北宋则赔付万两黄金、万两银币，割让中山、河间、太原三镇，并输送大量的劳力与工匠给金国。

这一合约，岂止是屈辱二字能形容的！

但这份和议也仅仅维持了短暂几个月的和平。同年八月，金军再度进犯，闰十一月，金国的两路军在汴京会师，围城一个月后，北宋都城汴京被攻破。危难之中，宋徽宗临时将皇位传给了宋钦宗。

年春天，在这个万物生长的季节里，金军掏空汴京城中的公私积蓄后挟持了宋徽宗、宋钦宗及大批皇族、机要大臣、百工等超过三千人一同北去，绵延了年的北宋正式灭亡。

残存的皇家宗室，宋徽宗之子赵构则被南方的世家大族推为皇帝，于应天府称帝，是为宋高宗，史称南宋。

曾经歌舞升平的北宋，从此成了宋人回不去的旧梦、历史尘埃里的一抔土、山河画卷上的一抹尘。

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写过一首《满江红》，回忆的便是这一段历史。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飞《满江红》

图：《满江红》词意图｜图源网络

寥寥几句，就将金人入侵的痛恨、故国被灭的悲伤，以及收复河山的愿望，淋漓尽致地传达出来。

可悲可叹，又可尊可敬。

心中有这样一首《满江红》的又岂止一个岳飞。

自靖康之变开始，陆宰便一路带着家人前往南方逃难，一路上东躲西藏，饥寒交迫，国破家亡便以这样直观的体验在年幼的陆游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永世不忘的疮疤。

他在《三山杜门作歌五首 其一》中曾这样回忆：

我生学步逢丧乱，家在中原厌奔窜。

淮边夜闻贼马嘶，跳去不待鸡号旦。

人怀一饼草间伏，往往经旬不炊爨。

呜呼乱定百口俱得全，孰为此者宁非天。

那孩童期本该无忧无虑的日子，却在躲避战乱中度过，夜不能寐，食不能饱。国家的落没直接转化为个人的灾难，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幼时的陆游更加直观地领悟了何为“国破家亡”。

对此更沉痛的是那些空报爱国之心，却报国无门，眼看着国家沉沦的文士们。

公元年，一路带着家人避难回到山阴老家的陆宰过上了隐居著书的日子，然而即便风静幡止，那一颗不甘的心却又如何能平稳？

陆家来客频频，来往的都是跟陆宰一样渴望恢复河山、却不受朝廷认可的主战派，他们在这里喝酒畅谈国事，他们在这里颓然共表失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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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陆游就这样目睹了一切。他在《跋傅给事帖》中写：

绍兴初，某甫成童。亲见当时士大夫相与言及国事，或裂眦爵齿，或流涕痛哭，人人自期以杀身翊戴王室，虽丑裔方张，视之蔑如也，卒能使虏消沮退缩，自遣行人请盟。

会秦丞相桧用事，掠以为功，变恢复为和戎，非复诸公初意矣。志士仁人抱愤入地者可胜数哉！今观傅给事与吕尚书遗帖，死者可作，吾谁与归？嘉定二年七月癸丑陆某谨识。

“裂眦爵齿，或流涕痛哭，人人自期以杀身翊戴王室”，那些文士一聊到国事就愤怒到了极点、痛哭流涕、恨不得用自己的死亡去挽回国土。

陆游见到的丧国之恨，不是遗憾，而是痛恨，是恨不得自己能杀身成仁。

他就是这样一路成长起来。

陆游年少即有文名，《宋史》说他“年十二能诗文”，陆游的祖父陆佃曾官拜丞相，父亲陆宰不仅担任过淮南东路转运判官，更是著名的藏书家，被称为越州三大藏书家之首，甚至皇室缺书的时候都是率先找的陆家，而陆家则一口气为其提供了一万三千册藏书。

就此来看，如果陆游愿意，凭他的才气，凭他的家底，即便在那样的乱世，他其实也能过上丰衣足食、安稳平定的一生。

然而他不要，自小国恨的种子就在心底悄悄发芽，陆游这辈子注定平静不了。

在别的孩子尚且懵懂无知的年龄，陆游就暗暗立志：

他要入朝为官、他要上场杀敌，他要为国家北定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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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动高皇，语触秦桧”

数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金榜题名。

公元年，岁的陆游来到临安参加锁厅试。意气风发的青年在此时壮志满怀，如同展翅盘旋的飞鸟，就待一阵骤风助力去直上青云。

这一年的锁厅试相当热闹，只因早在开考前便有两名考生受到万众的瞩目，一个自然是早年凭借诗词名扬四海的陆游，另一个则是秦桧的亲孙——秦埙。

为什么权倾朝野的秦桧的孙子需要参加科举？

这里必须先了解一下锁厅试。

宋朝对此前的荫子制有所沿袭，官宦子女凭借父辈的权势，即便未曾科考也依旧能够在朝中谋取一官半职。

但这终究还是比不上正儿八经走过层层考核的科考士子。

以状元为例，虽然说状元跟其他中举的考生一样，都是天子门生，但是最后给状元的具体官职大有讲究，他们得到的大多是翰林院编修、东宫正字这样的清职。这些职务不会有太繁重的工作，但最重要的是，这些官职晋升非常快，往往两三年便可以让一个人飞黄腾达。

因此便有了锁厅试，这是宋代科举考试的一种补充形式，是专门为现任官员举行的一种单独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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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秦埙出现在锁厅试的原因不言而喻，这自然是秦桧为了让秦氏家族将繁荣昌盛一代代延续下去特地安排的。

事实上早在二十多年前，秦桧便已经如此盘算了一回，那时出现在锁厅试考场的是他的儿子秦熺，只可惜秦桧那年的苦心筹谋，终究还是在临门一脚之际功败垂成。那场考试秦熺只是拿了第二名，不是秦桧所期望的状元之位。

这一次秦桧故技重施，大有不达目的誓不休之意，他早早地找到了考官陈之茂，特地明示暗示了一番。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不是陆游所能知道的，也不是他在乎的。

陆游这次来到临安的目的就是为了考取功名，竞争对手是谁跟他无关，他只需要做好自己。考场之上，陆游看着试题感慨万千，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为此等待多年的他挥动笔墨，一篇满怀赤诚之心的文章便洋洋洒洒地出现在白纸之上。

文辞流畅、见解非常——当考试结束，答卷一并送到考官陈之茂手中时，这就是他对陆游文章的评价。

秦埙的文章在这番对比之下相形见绌。

陈之茂为人刚烈正直，秦桧的所作所为落在他眼中，是他相当不耻的。这次的科举，秦桧对他各种表示，陈之茂虽然不能直接推辞，但他终究不愿意同秦桧狼狈为奸，更不愿意看到小人得志。

风吹火动，烛影闪烁，陈之茂看着手中的卷子思索许久，最后他大笔一挥，将陆游列为第一，秦埙次之，位列第二。

他陈之茂要当的是那流芳百世的清官，而不是趋炎附势的奸臣！

他才不管什么权倾朝野的宰相，他是主考官，他要做的就是选择出真正可以为国家效力的人才。

榜单一放，大喜有之，大悲有之，大怒同样有之。

秦桧万万没想到陈之茂居然敢阳奉阴违，这般违抗他的意思。但终究木已成舟，他也不急着报复，因为这还只是初试，鹿死谁手还得再看明年。

这时陆游还不知道，命运中的第一道大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他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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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浸在旗开得胜的欢欣之中，他欢天喜地地庆祝自己的胜利，又积极投入来年的备考当中，他在笔墨书香中仿佛已经闻到了北伐战场的尘土飞扬时混杂的血腥味，他在书页翻动间仿佛听到了收复中原时百姓狂欢的呼喊。

他迫不及待地等待来年。

陆游就是在这样焦灼而欣喜的等待中迎来了复试。开考之前，陈之茂还特地找上他，鼓励他好好考试，争取比上次的表现更出色。

陆游并没有让他失望，锁厅试复试中陆游的文采再次折服了众考官，这次他写的文章甚至比初试更优异，考官们慎重思量下，再次将陆游的名次列为前列。

然而这次，陆游的对手早就不是同在考场的学子们，而是当朝宰相秦桧。

秦桧怎么可能让陆游拿状元，让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一败涂地？在官场上翻云覆雨数十年的他要去对付一个空有一腔热忱的书生实在太容易不过。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因为双方身份的悬殊，陆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败局。

《宋史·陆游传》对此的记录仅仅一句：主司复制游前列，桧显黜之。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主考官又将陆游排在前列，可秦桧这次明令主考官将陆游除名。

秦桧做了什么呢？他的计谋其实很简单，陆游这一号人无论其家世背景，抑或是跟从的老师，皆是坚定不移的主战派。

秦桧特地动用职权找来的陆游的考卷也正如他所料，文章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无不是对北定中原的渴望。

秦桧于是指鹿为马，硬说这篇文章有破坏宋金和议的文字，并危言耸听道这件事如若传出，必将给国家引来灾难，必须严惩陆游和先前包庇他的考官陈之茂。

这番言论不可不谓不荒谬，大宋何以卑微至此，连考生的一篇文章都要这么忌讳？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就需要用毁掉一个考生和考官的前途的方式来向金国示好？

但在那个满是主和派的朝堂，这番言论着实好用。

陆游马上被无情地剥夺了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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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秦桧的阴谋也并没有彻底得逞，宋高宗虽然在对金一事上始终摇摆不定，可终究不是一个可以任由秦桧拿捏的昏君，秦桧这一事闹得如此之大，连他的孙子秦埙走在街上都招人指点，宋高宗对此自然也心知肚明。

他既没有处置陈之茂，也没有让秦埙当状元。

《宋史》记载：帝读埙策，皆桧、熺语，于是擢孝祥为第一，降埙第三。

大意就是，宋高宗看完秦埙的文章之后，发现文章上的言论几乎都出自秦桧、秦熺，于是便提拔张孝祥为状元，秦埙则被降为第三名。

宋高宗究竟是真的看不上秦埙的文章，还是想借此敲打秦桧，这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值得一提的是，秦桧却在此事之后大病一场，勉强支撑了一年终于一命呜呼。

这个盘踞在大宋朝堂之上长达十九年的宰相，他对外卑躬屈膝，对内党同伐异。不管大宋是否真的命该如此，注定了没落，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大宋走向灭亡的路上，秦桧绝对亲手将其往死路更推了一把。

秦桧纵然身死，但他犯的罪、做的错岂是一死就可以了之的。

说他一句千古罪人，一点也不冤枉！

而后世也的确对此耿耿于怀，杭州的岳飞墓前，便将秦桧夫妇连同张俊、万俟卨，四人一起铸成白铁，让他们受尽日晒雨淋，让他们在后人的唾骂中千年万年地去赎罪。

岳飞墓的对联至今仍在传颂：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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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秦桧的结局对于陆游来说，只是他不顺的仕途之路的一个注脚，他离官场中心太遥远，同样都是被秦桧针对，陈之茂可以全身而退，他的仕途却是彻底葬送了。

白首之年的陆游回首这段过往，已然看淡，甚至在《放翁自赞》中调侃自己：名动高皇，语触秦桧。

可惜此刻的他却无论如何也解脱不了，心灰意冷的陆游回到了家乡山阴，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他已经不知道、也不准备去想了，现在他只想纵情山水，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却不想就是这次回归，陆游跟生命当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重逢了。

闲情阁中，桃花缤纷，佳人如故，只是眼眸带泪。

那是陆游魂牵梦绕的女子——唐琬。

“东风恶，欢情薄”

有人说，唐琬的一滴清泪，缠绵悱恻了整个南宋文学史。

夸张与否不去讨论，但不可否认的是，唐琬的那滴泪，滴落在的是陆游的整个余生。这个文采绝艳了大半个文坛的大诗人，自沈园再见，便就此困在这滴泪做的牢笼里。

他黯然神伤，却又心甘情愿去做这无形牢笼里的唯一囚徒。

究竟唐琬为什么让陆游念念不忘了一辈子，他们的故事还得从年说起。

公元年，这一年陆游十九岁，唐琬十六岁。

此前陆家已经以一支精美无比的祖传凤钗作为信物，向唐家提亲。

后人都说唐琬是陆游表妹，但经考证却不然。

陆游曾在《家世旧闻》中记录了唐婉的父亲唐闳与自己舅舅唐恕的关系。文章中说唐恕与唐闳通过对比族谱发现，两家在几百年前隶属同一支宗族。可见再到唐琬与陆游这一代时，两人的血缘已经并不相近。表兄妹关系一说并不贴切。

说回唐琬，她的祖父唐翊和父亲唐闳都曾在朝中做官，在当地有一定的名望。唐闳对唐婉很是疼爱，也比较看重她的教育。因此唐琬虽是女儿身，却文采卓然，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才女。

真要评价，唐琬配陆游，不算高攀，更像天作之合。

早在起初，两家长辈也大有结秦晋之好的意思，再看两人这般契合，就都高高兴兴地认可了这门婚事。

年，陆游唐琬成婚。这一年，大概是两人一生最美好的日子。

他们在春季踏雪寻梅，在夏季煮茶看荷，在秋季赏菊对弈，又在冬季烧炉等雪，那是很长很长的一年，长到仿佛要把两人的一生过尽，那又是很短很短的一年，四季如光影般一掠，便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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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两人如胶似漆的时候，陆游的母亲却下定了决心要拆散这对夫妻。

后世分析陆唐两人的婚姻破裂的原因，有个说法是因为唐琬迟迟没有怀孕，陆母认准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才逼迫两人分开。

可事实上，从嫁入陆家到唐琬被休弃，也不过一年时间，仅仅一年就断定了唐琬不能生育，并不现实。

如今更被认可的说法是，陆母看陆游唐琬两人过于亲密，担心陆游会就此荒废仕途，这才当了一回恶人。

但无论如何，唐琬在陆家终究还是留不下去了。

孝顺的陆游无法忤逆母亲，他也试图找过一个折中的法子，那就是偷偷置办一处小院，将唐琬藏身其中，自己再不时过来跟她私会。

这个做法其实有些匪夷所思，因为既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又让唐琬没名没份，甚至也没有想过如果传出去了唐琬以后该如何见人。

但眼下没有选择的这对情人显然顾及不上许多，他们都同意采用这个权宜之计。

可是很快，陆母还是发现了这一切。这次气愤的她不仅严令不让两人往来，为了彻底斩断他们的关系，还火急火燎地为陆游重新安排了一名妻子。

而那边唐琬回到唐家后，唐家知道自己的女儿被这般羞辱，也咽不下这口气，陆游再婚不久，他们同样也为女儿再次挑选了一个夫君——赵士程。

至此，陆游唐琬真的再也没有复合的机会了，纵然山盟海誓就在昨日，但此刻他们的身旁都各自有了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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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年，在锁厅试中大受打击的陆游回到山阴老家，却在沈园跟唐琬相遇。

两人再次相见，种种复杂的思绪涌上心头，却都无法吐露。

离开之前，唐琬在征得赵士程的同意后，为陆游敬了一杯酒，以此别过。

陆游看着离去的唐琬，望着桃花纷纷而落的沈园，轻轻吐了一口浊气，最后他写下了那首传颂至今的《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他把他满心的痛苦和爱意都和酒吞下，又把他满腔的思念和遗憾都写在这词里，但又能如何呢？心爱的女人已经不再是他的了。

陆游一口一口地喝着酒，只恨不得能灌醉自己。

故事如果到此戛然而止，纵然带了些许遗憾，但两厢各自安好，也不失一个好结局。只可惜第二年唐琬来沈园重游，看见了这首词。

这词是陆游去年所留，但唐琬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岂止是一年。

悲恸下，唐琬也和了一阙《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传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 瞒、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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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考证的话，唐琬留下的恐怕只是一句“世情薄，人情恶”，后面的词句不过是后人渐渐补全的，但唐琬的深情却不是假的。

她才貌出众，家世显赫，即便不是陆游，她能选择的名家子弟同样很多。事实也证明，即便是在被陆家休弃后，她再嫁的赵士程也是人中龙凤。

最重要的是，赵士程对唐琬的好并不逊色于陆游。

试问哪个男人能看见妻子的前夫之后依旧泰然自若，试问哪个男人能容忍妻子给前夫敬酒，又试问哪个男人在知道妻子心中另有他人之后依旧能温柔相待，数年如一日。

赵士程就做到了。

可赵士程再好，对于唐琬来说，他始终不是陆游。而她唐琬爱的，终究只有陆游。

重游沈园之后，常年郁结于心、忧思成疾的唐琬如遭重创，年仅三十五的她在抑郁中悄然离世。

陆游听闻此事，悲痛欲绝。从此，他把他的爱寄托在了沈园。

在唐琬逝世的四十年之后的一天，陆游来到沈园，写了《沈园》两首。

其一：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其二：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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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岁的一天夜里，梦里他再次来到沈园，于是醒后再次写了两首绝句。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他一次次为沈园作诗，即便是死前的前一年，岁的陆游也依旧为沈园写了一首《春游》。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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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陆游的诗集，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太浪漫的诗人，那些儿女情长对于他来说似乎太过累赘，他一生所向往和追求的，一直都是马上杀敌，为国征战。但累计下来，他为沈园所作的文章却有十余首。

说陆游不爱唐琬，实在是太荒谬。

但你要说陆游爱唐琬，却也同样矛盾。

如果真的爱，为什么能婚后一年就将她休弃?

如果真的爱，为什么能眼睁睁看作她嫁做他人妇？

如果真的爱，又为什么写下了那一首直白的《红酥手》，丝毫不顾及她已为人妇的身份？

陆游的爱看似深情，却又禁不起推敲，或许用如今的眼光去看待古人有些苛刻，但可以肯定的是，终究还是陆游误了唐琬。

无论有没有被深爱过，唐琬遇上陆游，是缘，更是劫！

可能从一开始，擦肩而过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王师北定中原日，

家祭勿忘告乃翁”

无论是锁厅试被阻，还是沈园再见唐琬，这些都让陆游的心激荡了许久，但再激荡的一颗心也有沉寂下来的时候。

毕竟对于陆游来说，温柔乡不是栖息地，山阴老家同样也不是避风港。他的路只有一条，就是北伐之路。

而庆幸的是，陆游重返官场的机会还是等到了。

年，这也是秦桧死后的第三年，这一年陆游在老师曾几的保荐下获得了前往福州宁德县担任主簿的机会，两年后他又回到京城担任敕令所删定官。

陆游的职权并不大，但是能够来到京城这个距离中央职权最近的地方，这让陆游觉得自己大有可为，毕竟他从未如此接近过自己的理想。

岁的陆游充满斗志，他迫不及待地想去做些什么。

年9月，始终对南宋虎视眈眈的金国按捺不住了，金主完颜亮率领万大军分三路南侵。

南宋此时依旧由主和派控制，可金国已经放话要在百日内让南宋灭亡，宋高宗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去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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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激动不已，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不巧的是，就在这时，他收到了高宗的召对。

所谓召对，就是君主召见臣下，令其回答有关政事﹑经义等方面的问题。

入宫见圣的陆游以为时机已经成熟了，面对大宋的最高统治者，他毫不避讳地慷慨陈词，甚至泪溅龙床，主动请缨北伐。

大宋辉煌的宫殿内，陆游几乎要把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给高宗看，他把数年的苦读和练剑都赌在了这一刻。

然而，他赌错了。

不久，金国因为内讧不得已退兵，本就不愿意开战的南宋乐见其成，再次卑躬屈膝地签订了宋金协议，宣布停战。

陆游被这变故杀得措手不及，而此前他接受召对时过激的举动也触怒了主和派。因此，陆游不仅未能北伐，还被罢官了。

这一落差不可谓不大，但陆游还来不及失望，诡谲多变的时局又再一次为他织出了一个美好甜蜜的梦。

公元年6年，宋高宗退位，宋孝宗即位。

图：赵昚【shèn】，年月日―年6月日），初名伯琮，后改名瑗，赐名玮，字元永，宋太祖赵匡胤七世孙、宋高宗赵构养子。南宋第二位皇帝、宋朝第十一位皇帝（年7月日—年2月日在位）。 ｜图源网络

这个年轻的皇帝一上来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变革，他先是为岳飞父子平反，然后启用主战派，对金国也一扫此前的卑微讨好，改用强硬的政策，甚至连陆游也得到了觐见的机会。

早对陆游闻名许久的宋孝宗，在这次见面更是赐予了陆游进士的出身，弥补了他科考失败的遗憾。

不久前还跌落谷底的陆游就这样亲眼目睹了一个又一个的惊喜，他对这个新任的皇帝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他又一次看到了北伐的可能。

于是，踌躇满志的陆游选择留在京城，在枢密院担任编修官，深受鼓舞的他再次重振起抗金的热情，他积极献计献策，他费心谋划对金方案。

但陆游再一次赌错了，早已腐朽到根底的南宋朝堂岂是一个刚上任的年轻皇帝就可以拯救的，宋孝宗纵然有心也注定无力，而主和派在这个政治体系中早已盘根交错，昔日的岳飞尚且无可奈何，如今一个个小小的陆游又如何去撼动？

仅仅一年时间，陆游就因为得罪孝宗的亲信大臣，再次被贬黜出京。

可叹可气，可笑可悲，大诗人陆游在时局面前，实在太过渺小。

此后的陆游辗转各地，担任无数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吏，其间他也被罢免过，但这都比不上在京城时美梦被狠狠碾碎的那两次。

已至不惑的陆游好像看开了，他像陶渊明一样当起了一个隐士，蛰伏在小山村中，他又像苏轼一般当个人间客，尽情享受平常生活的美好。

他就将自己沉浸在山村里，闲来喝酒赏花，忙起携友踏青。一首《游山西村》尽显农家生活的闲适和惬意，也道出了陆游的洒脱和淡然。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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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小山村还是太小。它装不下那颗满怀热枕的真心，它也容不下那片澎湃涌动的热血。

陆游可以看开，但不能忘怀，他可以不去想，但一闭眼，就是幼时战乱中自己和家人被迫流离的惨状，就是金兵盘踞在北部那片宋人回不去的故土上的蠢蠢欲动，就是此前一次次接近战场却又被拒之门外的遗憾。

陆游岂能平静，他不能平静！

公元 年，机缘巧合下，陆游来到了南郑。

此前陆游上书朝廷，想继续为官，京城那边便让他到四川的王炎处寻个差事。这个时候的宋金在西北地区的分界线为秦岭，而王炎就任四川宣抚使之后，就将办公地由广元迁往南郑，以便随时进入前沿，规划对金的战事。

陆游阴差阳错中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是他梦寐以求的抗金前线。

来到这里的陆游深受王炎赏识，担任四川宣抚使干办公事兼检法官，用现在的理解就是，陆游负责当地的军事参谋和法律事务。

那是陆游从未设想过的局面，他上书求官本是为了谋生，却不想达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大事。

虽然迟了这么多年，但他终于还是走到了这里。南郑的生活堪称陆游一生中的高光时刻，而那让他反复书写了无数次的打虎事件也正是在这里发生。

大雪覆盖的蜀道，惊慌失措的众人，持着长矛独自上前的诗人，被狠狠击杀的恶虎。

这是何等的刺激凶险，又是何等的荣耀辉煌？

在这片寒冷崎岖的山中，在这个生死难预的前线，陆游跟士兵们同吃同睡。他在篝火中用目光描摹南宋的边境，他在满穹星光的见证下再次默念自己曾经的誓言。

那实在是陆游太喜欢的生活，虽然苦，但他享受这样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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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给自己的儿子写过一首《冬夜读书示子聿》：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陆游在诗中告诫孩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但事实上同样需要躬行的还有陆游自己。

显然，来到南郑前线就是陆游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躬行，此前陆游学诗写文，他的技巧和文辞皆从书中所习，虽然有效却也有限，但在这里陆游的才情得到了尽情的宣泄和发展，也是在这里陆游找到了自己写诗的真谛。

陆游后来整理自己的诗集《剑南诗稿》，其中的诗文也皆是来到南郑之后才创作的，因为他觉得这个时期之后自己的文章才是能够入眼的。

无论如何，总总细节、点点滴滴都无不彰显着这次南郑之旅为陆游带来了多么大的收获和快乐，想必若是让陆游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惜，越是甜美的梦，越是短暂。

很快，朝廷那边发生了重大的变动，主和派重新占据上风，南郑在这里展开的积极备战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京城那边的肉中刺眼中钉，他们不允许西北那边出现这样容易刺激金国、破坏和谐苟安局面的存在。

公元年九月，王炎被召回京城，明升暗降，南郑幕府被迫解散。

陆游做了近八个月的美梦，碎了。

这一年，陆游已经四十八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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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多年，陆游也有继续为官的机会，但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而腐朽懦弱的南宋王朝也给不了他想要的，他的灵魂在那样的朝堂注定是个异类，注定了会格格不入、被人针对。

公元年，八十五岁的陆游一病不起，临终前他写下绝笔《示儿》：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他本知道死了之后，人间的一切事情都跟他无关了，但他始终痛心无法看到国家的统一，陆游告诉他的孩子，如果南宋真有收复失地的那一天，家祭之时千万不要忘了告诉他们死去的父亲。

他临死都在耿耿于怀，但可惜，这恨终究无人能替他圆满。

公元年，陆游死去的第六十九年，崖山海战失败后，陆秀夫与幼帝跳海身亡，南宋彻底灭亡。

白云苍狗，斗转星移，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出。南宋的殇歌不觉间早已在风中飘散，而另一支王朝的崛起和没落，又注定引来一批志士为其奋不顾身。

至于陆游的恨，甚至整个南宋志士成千上万人的恨，终究在时代的前行中渐渐变得渺小、一文不值、然后被彻底遗落。

而再一晃眼，人间已然又过了数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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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十九从军乐，

亘古男儿一放翁”

纵观陆游的一生，最贴切他的恐怕就是一个“憾”字。

这个憾字，应该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的憾自然归属于陆游年少时的爱恋。

陆游爱唐琬，这是毫无疑问的，跟唐琬在一起的日子是他这一生鲜有的美好时光。

我们如今都知道，因为母亲的缘故，陆游抛弃了唐琬。而母亲反对他们在一起的缘故，就是担心唐琬耽误了陆游的前途。

那么陆游呢，他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担心？又或者说，他对唐琬的那炽热的爱恋是否也在母亲劝说下曾经摇动过？否则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去放手？

这些我们都无从得知，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那样的年代，陆游碰上唐琬注定要以悲剧收场，即便没有陆母，他们的故事也无论如何都写不出一个好的结局。

陆游的确是爱唐琬，但他人生的规划里从来没有儿女情长，只有北伐中原。

因此，陆游第一个憾是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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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的第二憾，自然是一生都在壮志难酬。

用现在的目光来看，陆游实在太背了，他好像干什么都会出岔子。

科考应该是他擅长的，但他偏偏三次都没考上，最接近成功的一次还遇上了秦桧；

他也不是没有接近皇上的机会，文人本该能言善辩，但陆游每次见皇帝不仅未能得偿所愿，反而还落了个不好的印象，不如不见；

他也曾经有机会靠近前线，可惜啥都准备好了，但还没开打，京城那边就直接传来消息让他们原地解散。

说陆游是最倒霉的诗人恐怕也不过分。

但是即便让这一切都顺风顺水，那样腐朽的朝堂，他一个小小的文人，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力挽狂澜？

所以真要说，陆游的第二恨也是注定了的。

而如今我们从历史中溯游从上则会发现，其实无论哪个遗憾，最终都会回归到南宋这个背景之上，这才是陆游一切悲剧的起源。

就此，我们可以有许多假想：

如果陆游不是南宋的陆游？他生活在一个平和而普通的年代。

如果南宋不是没落的南宋？它繁荣昌盛、歌舞升平。

又如果陆游童年的际遇和成长之中，对于南宋的没落没有那么深刻的体会。

那么这一切又将会怎么样？

可惜没有如果。

赵翼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这句话放到陆游身上再贴切不过，南宋的悲剧造就了陆游一生的不得志和颠沛流离，但也正是这份南宋的悲剧，才为整个文学史打造了一个了不起的陆游。

这也正如梁启超对陆游的评价：集中十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

陆游一生就那么跌跌撞撞地活着，他四处碰壁，他郁郁不得志。

但翻看陆游的诗集，他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南郑前线的那短暂的八个月。

为此，他的余生都在一遍遍书写那次大雪杀虎，他要用想象将那泛黄的记忆一次次重新染色，用以支撑接下来漫长的岁月。

所以没有那么多如果，离开南宋的陆游不是陆游，而陆游也注定了这辈子要为南宋抱憾终生。

毕竟，他是大诗人陆游，更是南宋的陆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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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编自微信公众号国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