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乱炮小说全本_西瓜游戏网 - cqfenfacom

“他今天过来。”

我妈赵婧一边说，一边用抹布擦着桌角，力道大得像是要擦掉一层木头。

屋子里有一股消毒水和廉价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味道，这是我们家的“迎宾香”。

我点点头，把手里的书翻过一页，眼睛盯着上面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

“待会儿他问你学习，你就说挺好的，老师都夸你。还有，你那台电脑是不是该换了？卡得不行，让你上网查个资料都费劲。”

“妈，电脑还能用。”我小声说。

她的动作停了一下，回过头看我，眼神里没什么温度。“能用？等你考大学，要做作业，要做设计，就那破电脑，能行吗？你别总是一副什么都不要的样子，你应得的。”

我没再说话，把书合上。

“应得的”这三个字，像一根细细的针，在我耳朵里扎了快十八年。

我叫林念，这个名字是赵婧起的。她说，得让他一辈子都念着，忘不掉。

“他”，就是我爸，林卫东。

一个在本市财经杂志上偶尔能看到侧脸的男人。

他有自己的家，有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儿子，叫林舟。

而我，是他十八年前一次酒后失误的产物。

赵婧说，那天晚上他喝多了，把她当成了别人。

醒来后，他留下一张卡和一句“对不起”。

可几个月后，赵婧拿着一张孕检单，找到了他的公司。

从那天起，我和我妈的生活，就成了一场漫长的、按月结算的交易。

他提供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和足够我们过上体面生活的费用。

而我们，负责安静地存在，不给他的世界带去任何麻烦。

他每个月会来一到两次，像视察工作。

坐十几分钟，喝一杯茶，问问我的学习，然后留下一笔额外的现金，就走。

赵婧会把那些钱拿去存起来，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数上三遍。

她说：“这是他欠我们的。”

我不知道他欠了什么。

我只知道，每次他来之前，我妈都会变得格外紧张。

她会提前一天大扫除，会给我买新衣服，会对着镜子练习最得体的微笑。

而我，就是她摆在桌上，最重要的一件展品。

门铃响了。

赵婧立刻放下抹布，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练习了无数次的笑，过去开门。

“卫东，你来啦。”

林卫东走进来，身上带着外面初秋的凉气和淡淡的烟草味。

他换上赵婧早就备好的拖鞋，目光在我身上扫过，点点头。

“念念在看书啊。”

“爸。”我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

他“嗯”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那张沙发是他几年前让人送来的，皮质很好，但他坐着的时候，身体总是微微前倾，像随时准备起身离开。

赵婧端来泡好的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学校最近怎么样？”他开口问，这是固定流程。

“挺好的，上个月的模拟考，排在年级前三十。”我回答，这也是排练好的台词。

他脸上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满意。“不错，继续保持。有什么需要的就跟你妈说。”

“是，”赵婧立刻接上话，“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事了。你看她那台电脑，还是三年前你给买的，现在开机都要一分多钟，我让她跟你说换一台，她还说能用。”

林卫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推到赵婧面前。

“给孩子换台最好的。”

“这怎么好意思……”赵婧嘴上客气着，手已经伸了过去。

“应该的。”林卫东说。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

“公司还有个会，我先走了。”

“这么快？饭都……”

“不了，那边催得紧。”他站起身，已经走到了门口。

赵婧跟着他，脸上带着一点失落。

“那……你下个月还来吗？”

“看情况，忙完了就来。”

门关上了。

屋子里那股熟悉的烟草味，很快就散了。

赵婧拿着那个厚厚的信封，走到我面前，脸上是胜利者的表情。

“你看，这不就有了吗？你不争，什么都没有。”

她把信封塞进我手里，“去，明天就去买最好的，剩下的钱妈给你存着。”

我捏着那个信封，纸张的边缘有些硌手。

这就是我的生活，一个被精确计算和标记好的存在。

稳定，却也像一潭死水。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我大学毕业，工作，然后彻底离开这里。

直到那一天，林卫东的一个电话，把这潭死水彻底搅浑了。

那天是周六，赵婧接到电话时，正在厨房里哼着歌炖汤。

她的心情很好，因为上个星期，她看上的一套化妆品，林卫东二话没说就给她转了钱。

电话接通后，她“喂”了一声，语调是轻快的。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什么？……办酒？……在哪儿办？”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

“林卫东，你什么意思！你儿子的升学宴，办得全城皆知，我的念念呢？我的念念明年也要高考了，你管过她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赵婧的脸涨得通红。

“凭什么！他林舟是你的儿子，林念就不是你的女儿吗！你不能这么偏心！”

她把电话挂了，或者说是摔了。

手机砸在墙上，又弹到地上，屏幕碎成了蜘蛛网。

她冲进客厅，死死地盯着我。

“你哥，林舟，考上了国外的名牌大学，你爸要给他办升学宴，就在咱们市最好的酒店，请了好多人。”

我的心，沉了一下。

林舟。

这个名字我只在赵婧的咒骂里听过。

那个活在阳光下的，林家的，真正的儿子。

“他凭什么？”赵婧在我面前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他有的，我的念念也必须有！不，要比他更好！”

我看着她，没说话。

我知道，暴风雨要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压低得吓人。

赵婧不说话，也不做饭，每天就坐在沙发上发呆，或者翻来覆去地看那部摔坏了的手机。

我知道她在等。

等林卫东的电话，等他的妥协。

可电话一直没有来。

林舟升学宴的前一天晚上，赵婧忽然站了起来。

她走进房间，换上了一件她最贵的裙子，化了一个精致的妆。

然后，她走到我面前，把一套新衣服扔给我。

“换上。”

“妈，你要干什么？”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干什么？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我不熟悉的光，“明天，我们去参加你哥的升学宴。”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

“妈，我们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你是他林卫东的女儿，你就有资格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林卫东不止一个儿子，他还有一个被藏起来的女儿！”

“去了又怎么样呢？”我看着她，“去了，只会让所有人都难堪。”

“难堪？”她冷笑一声，“我这辈子，还怕难堪吗？我就是要让他难堪！他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我站着没动。

“妈，那是他的家事，我们是外人。”

“外人？”赵婧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你再说一遍？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怎么就是外人了？”

“可他从来没承认过。”我轻声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了赵婧的心里。

她愣住了，然后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就是那么站着，眼泪顺着她精心描画的眼线，流下两道黑色的痕迹。

“我这辈子……我这辈子到底图什么啊……”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是化不开的委屈，“我年轻的时候，多少人追我，我怎么就看上了他……就因为他那天晚上多喝了点酒，说我是他见过最干净的姑娘……”

她蹲下身，抱着膝盖，肩膀一抽一抽的。

“有了你，我什么都豁出去了。我以为，他心里总归是有我的，有你的。可他呢？他心里只有他那个家，他那个儿子。”

“念念，妈对不起你，妈没本事，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妈只有你了，你不能不帮妈。”

她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我知道，我如果拒绝，就是把她推向了深渊。

可如果我答应，我们两个都会掉进另一个深渊。

那个晚上，我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选择。

我没有换上那套新衣服。

第二天早上，赵婧起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桌边吃早饭。

她看到我身上还穿着旧的校服，愣了一下。

“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妈，我不去。”我放下筷子，看着她，“我们不去。”

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林念，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不去。”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很坚定，“你就算去了，闹了，又能怎么样呢？除了让他更讨厌我们，拿一笔钱把我们打发掉，还能得到什么？”

“钱？”赵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钱吗？我是为了争口气！”

“这口气，不值得我们用自己的尊严去争。”

“尊严？”她指着自己的脸，“从我抱着刚出生的你，站在他公司楼下等他的时候，我就没有尊严了！我的尊焉，早就被他踩在脚底下了！”

“那你就更不应该去了。”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妈，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不好！”她尖叫起来，一把推开我，“没有他，我们怎么过日子？你吃什么，穿什么，以后上大学的钱从哪里来？林念，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豁出脸皮给你争来的！”

我的后背撞在墙上，有点疼。

但我没有退缩。

“那我们就不要了。”我说，“我马上就成年了，我可以去打工，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妈，我们可以靠自己。”

“靠自己？”赵婧看着我，眼神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你说的真轻巧。你知不知道外面的日子有多难？你知不知道没有钱，人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她忽然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

“你必须跟我去！今天你必须去！”

我用力挣脱了她。

“我不去。”

我们两个就在客厅里对峙着，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却又随时准备扑向对方的困兽。

最终，她放弃了。

她颓然地坐回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整个白天，她都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我给她倒水，她不喝。

我叫她吃饭，她不理。

我知道，我的拒绝，比林卫东的冷漠更伤她。

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同盟，唯一的武器。

而现在，她的武器，第一次拒绝了被她使用。

傍晚的时候，林卫东的电话打来了。

不是打给赵婧那部摔坏的手机，而是打到了家里的座机上。

是赵婧按的免提。

“赵婧，你今天没来，做得很好。”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很平静。

赵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听着。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样吧，我另外给你卡里打五十万，算是给念念的，以后她上大学，出国，都从这里面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他的语气，就像在处理一桩棘手的生意。

用钱，把所有的情感、不甘、怨恨，都量化成一个数字，然后抹平。

“林卫-东，”赵婧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以为，什么事都能用钱解决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不然呢？”他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大家都好？”赵婧笑了，笑声里带着泪，“是啊，对你，对你的太太，对你的宝贝儿子都好。只有我们母女，像两个见不得光的要饭的，等着你偶尔的施舍。”

“赵婧，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我说的就是事实！”

“钱，我会打过去。念念是个好孩子，别把她教坏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

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赵婧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失望，有怨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听到了吗？”她说，“他说你是个好孩子。因为你听话，你安分，你没有去给他添麻烦。”

“他用五十万，买断了你的委屈，也买断了我的念想。”

她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那一刻，我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我和我妈之间，裂开了一道缝。

而林卫东用钱砌成的墙，把我们和他的世界，隔得更远了。

那五十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我没有因为得到这笔钱而感到一丝轻松。

反而觉得，自己被明码标价的感觉，更加清晰了。

我成了一个可以用金钱安抚的麻烦。

赵婧病了一场。

不高烧，也不咳嗽，就是整个人没了精神，躺在床上一天一夜。

我给她煮了粥，端到床边，她摆摆手，说没胃口。

我知道，她是心病。

林卫-东那通电话，彻底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信念——她认为林卫-东对她是有感情的，只是被家庭所累——在那句“不然呢？”里，碎得一干二净。

他不是被逼无奈，他只是觉得，用钱解决，最简单，最高效。

她所有的纠缠和不甘，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可以用数字衡量的成本。

我坐在她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的话显得太苍白。

我只能默默地给她换掉床头冷掉的水，拉上窗帘，让她好好睡一觉。

第三天，她终于起床了。

她没再提升学宴的事，也没再提那五十万。

她只是像往常一样，打扫卫生，买菜做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她不再对着镜子发呆，不再小心翼翼地保养那些名贵的化妆品。

她跟我说话的次数也变少了。

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彼此都能看见，却触摸不到。

那五十万，她没动，我也没问。

我们就这样，过着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的生活。

我开始思考一个以前从未认真想过的问题。

我到底是谁？

是赵婧的女儿？是林卫-东的私生女？

还是一个名叫林念的，独立的个体？

以前，我的人生是被动接受的。

接受我妈的安排，接受我爸的施舍。

现在，我不想再这样了。

我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大胆的念头。

我想去见见林舟。

不是去挑衅，也不是去争抢。

我只是想亲眼看一看，那个和我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所谓的“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知道，在林卫-东的另一个世界里，一个儿子，是被如何对待的。

这个想法，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迅速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我开始留意关于他的信息。

我知道他即将去国外读书，但总有几天的空档期。

我通过一些同学，打听到了他所在的学校，甚至是他常去的一些地方。

这个过程，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侦探，在探寻一个和我密切相关，却又完全陌生的案件。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赵婧。

我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她会把这件事变成另一场战争。

而我，只是想去寻找一个答案。

一个关于我自己的答案。

我选择了一个周五的下午。

我打听到，林舟每周五下午都会去市中心的一家书店。

我换上最普通的衣服，背着书包，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到那家书店。

书店很大，人不多，很安静。

我假装在书架前选书，眼睛却在人群里搜索。

然后，我看到了他。

他站在一个角落里，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戴着耳机，正专注地看一本书。

他长得很高，身形清瘦，侧脸的轮廓和林卫-东有几分相像，但更年轻，也更柔和。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很快。

这就是林舟。

那个从小就拥有一切，被父亲骄傲地介绍给所有人的，林家的继承人。

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没有我想象中的骄横和跋扈。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甚至有些安静的邻家大男孩。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是兄弟，却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他在阳光下，而我在阴影里。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他合上书，准备离开。

他转身的时候，目光无意中和我对上了。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迅速低下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我以为他会就这么走掉。

但他没有。

我感觉到，他朝我走了过来。

脚步声，每一下都踩在我的心上。

“你在看我？”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慢慢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很干净，带着一丝好奇。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笑。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摇摇头。

他歪着头想了想，“可能是我记错了。你也是这个学校的？”

他指了指我校服上的校徽。

我点点头。

“高三？学习压力很大吧？”他很自然地跟我聊了起来。

“还好。”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刚毕业，马上要出国了。”他说，“你呢？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

我看着他，看着他脸上自然的，善意的微笑。

我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戒备和揣测，有些可笑。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偶然遇见的学妹。

“还没想好。”我说。

“慢慢想，不着急。”他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跟朋友约好了。”

他对我挥了挥手，“学妹，加油。”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店门口。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一点失落，也有一点……轻松。

原来，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一个普通的，温暖的，生活在阳光里的少年。

而我，只是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偷窥者。

我走出书店，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忽然觉得很累。

我以为这次见面，能给我一个答案。

但结果，它只是让我心里的疑问，变得更大了。

为什么？

为什么同样是林卫-东的孩子，我们的命运，却如此不同？

回到家，赵婧正在看电视。

她看了我一眼，“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去书店了。”我撒了个谎。

她没再追问，把目光又转回了电视上。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林舟的样子。

他的微笑，他的话语，和他身上那种，我从未拥有过的，轻松自在的气质。

我忽然意识到，我之前对他的所有想象，都是从赵婧的怨恨里拼凑出来的。

而真实的林舟，和我妈口中的那个“小畜生”，完全是两个人。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恐慌。

如果连我妈的怨恨，都建立在一种不真实的基础上。

那我这十八年的人生，又算什么呢？

一个基于谎言和误解的，悲伤的笑话吗？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在书店的那一幕。

林舟那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像一句魔咒，在我耳边盘旋。

他是不是，其实认出我了？

他是不是，在用一种我看不懂的方式，试探我？

我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决定，再去找他一次。

这一次，我不是想去偷窥。

我是想，当面问清楚。

我从同学那里，要到了林舟的联系方式。

一个社交软件的账号。

我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给他发了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信息我改了又改，最后只写了四个字：“我是林念。”

我以为他不会通过。

或者，会隔很久才通过。

但几乎是立刻，我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他发来一条消息。

“我知道是你。”

短短四个字，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那么，在书店里的那次相遇，他所有的友善和自然，都是装出来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我们能见一面吗？”我打字的手，有些发抖。

“可以。明天下午三点，上次那家书店对面的咖啡馆。”

他的回复，依然是那么简洁，干脆。

第二天，我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那家咖啡馆。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书店的门口。

我的手心一直在出汗，心里一遍遍地演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三点整，他准时出现了。

还是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包。

他推开咖啡馆的门，一眼就看到了我，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他在我对面坐下，把背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想喝点什么？”他问，语气自然得像是和老朋友见面。

“不用了，谢谢。”

他给自己点了一杯冰美式，然后看着我。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的直接，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准备了一肚子的开场白，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我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很小的时候。”他说，“大概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吧。”

我很意外。

“怎么会？”

“我妈告诉我的。”他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说，“有一次，你妈妈带着你，去我爸公司楼下。那天我妈正好去给我爸送东西，就看到了。”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赵婧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我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林舟继续说，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只是回家后，很平静地跟我爸说，‘那个女人和孩子，以后就是你的责任了。但是，林家的门，她们永远不能进。’”

“她说，‘你可以给她们钱，给她们房子，给她们你作为父亲能给的一切物质补偿。但名分和尊重，是留给我们母子的。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离婚。’”

我呆呆地听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我所知道的，只是整个故事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版本。

“从那以后，我爸就开始定期给你们钱。”林舟说，“我妈也再没提过这件事。她甚至会提醒我爸，什么时候该给你打生活费了，什么时候该给你买新衣服了。”

“为什么？”我无法理解，“她不恨你们吗？”

“恨？”林舟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可能吧。但对我妈来说，维持一个家庭的完整和体面，比个人的爱恨更重要。”

“所以，她选择了一种最实际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她把我爸的愧疚，变成了一张长期的饭票，牢牢地绑在你们身上。这样，既保全了她的婚姻，也让你爸永远都欠着我们母子。”

“她才是那个，最高明的棋手。”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在一点点地崩塌。

我一直以为，这场悲剧里，最大的受害者是我和赵婧。

我一直以为，林卫-东的妻子，那个我只在赵婧口中听说的“恶毒女人”，是破坏我们幸福的根源。

可现在，林舟告诉我，那个女人，才是这一切的掌控者。

她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把一场可能撕破脸的家庭丑闻，变成了一场长达十八年的，心照不宣的交易。

而我和我妈，从始至终，都只是这场交易里，被动接受的一方。

“那我爸呢？”我艰难地问，“他……爱过我妈吗？”

林舟看着我，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最后说，“也许，在那天晚上，有过一瞬间的意乱情迷吧。但那不是爱。我爸是个商人，他做任何事，都会权衡利弊。对他来说，我妈，和我，才是他最重要的资产。而你们，是他需要支付成本的负债。”

负债。

这个词，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所以，升学宴那天……”

“是我妈让我爸给你打电话的。”林舟打断了我，“她说，不能让你们来。来了，场面就失控了。她宁愿多花点钱，也要维持住这份表面的和平。”

“她还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选。”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原来，我那天的选择，我以为是自己独立的决定，其实，也早就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我像一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走在别人画好的线路上。

我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那你呢？”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是怎么看我的？”

“我？”林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他想了想，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确实嫉妒过你。”

“嫉妒我？”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他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你，我爸对我妈，永远都带着一份愧疚。所以，他对我们母子，特别好，好到有点小心翼翼。他会给我买最贵的玩具，带我去最好的餐厅，满足我所有的要求。但我知道，那不是纯粹的父爱，那里面，掺杂着补偿。”

“而你，虽然没有名分，却能让他毫无顾忌地烦恼，让他牵挂。我有时候会想，他去看你的时候，会不会比在家里更放松？”

“后来长大了，我才慢慢明白。我们俩，其实都是被困住的人。”

“你被困在那间房子里，成了我妈用来牵制我爸的工具。”

“而我，被困在这个‘完美儿子’的名号里，成了我爸用来向我妈证明他忠诚的工具。”

“林念，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他说完，咖啡馆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看着窗外，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阳光明媚，车水马龙。

世界那么大，那么热闹。

可我却感觉，自己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罩住了。

透不过气来。

我以为我来找林舟，是为了揭开一个真相。

可当真相血淋淋地摆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承受它的能力。

我所珍视的，我所怨恨的，我所坚持的一切，都像一个笑话。

我妈的斗争，我爸的冷漠，我的存在。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叫陈静的女人，也就是林舟的妈妈，滴水不漏的安排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们就像是她棋盘上的几颗棋子，每一步的走向，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我该走了。”林舟看了看时间，站起身。

“林念，”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怜悯，“忘了这一切吧。好好高考，然后去一个很远的城市，开始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被这些事情困扰了。”

“这是我爸，我妈，还有我，我们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结局。”

他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可我一个音符也听不进去。

脑子里，全是林舟最后那句话。

“我们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结局。”

原来，我的未来，他们也早就替我规划好了。

一个远离他们，不再成为麻烦的未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一路上，我像个游魂。

赵婧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念念，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看着她，看着她脸上关切的表情。

我忽然觉得，她也很可怜。

她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却只是别人棋盘上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她所有的歇斯底里，所有的不甘心，在陈静那种不动声色的掌控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什么都没说，回到房间，把自己锁了起来。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未眠。

我的人生，像一个被人写好了剧本的戏剧。

而我，只是一个照着剧本念台词的演员。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我恨林卫-东的懦弱，恨陈静的冷酷，也恨赵婧的偏执。

但最恨的，是我自己的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日子，我变得沉默寡言。

我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

做题，背书，考试。

我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仿佛只要我的分数足够高，我就能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赵婧看我这么用功，很高兴。

她以为，我是被升学宴的事情刺激到了，想要考个好大学，为她争口气。

她开始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好吃的，给我买各种营养品。

她看我的眼神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为了任何人。

我只是想逃。

高考结束了。

我考得很好，分数远远超过了本市最好的大学。

填报志愿的时候，赵婧拿着招生手册，兴致勃勃地帮我挑选。

“念念，就报这个，离家近，妈还能照顾你。”

我看着她指的那个学校，摇了摇头。

“妈，我想去南方。”

我选了一所离家两千多公里的大学。

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赵婧愣住了。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想独立。”我说。

“独立？”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受伤，“你是不是……嫌弃妈了？”

“没有。”我低下头，“我只是想换个环境。”

我们又一次陷入了僵持。

但这一次，我没有妥协。

最终，她还是让步了。

也许是我的坚持让她感到了疲惫，也许是她觉得，我考上了名牌大学，也算是为她出了一口气。

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她拿着那张烫金的纸，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给林卫-东打了个电话。

“卫东，念念考上了，比你那个儿子考得还好。”

她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骄傲。

电话那头，林卫-东似乎也很高兴。

“是吗？太好了！我早就知道念念是个聪明的孩子。学费和生活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安排。”

挂了电话，赵婧看着我，笑了。

那是那件事之后，她第一次对我笑。

“念念，你真给妈长脸。”

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感觉，自己只是从一个笼子，跳进了另一个笼子。

我用我的成绩，再次证明了我的价值。

一个值得他继续投资的，优良资产。

去大学报到的前几天，林卫-东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十几分钟就走。

他带来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各种新衣服，新鞋子，还有最新款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

“念念长大了，去上大学，不能穿得太寒酸。”他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拿出来。

赵婧在旁边看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你看你爸，心里还是有你的。”她悄悄对我说。

我看着林卫--东忙碌的背影，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

我知道，这依然是一场交易。

他用这些物质，来弥补他无法给予我的，父亲的陪伴和名分。

也用这种方式，来安抚他内心的愧疚。

吃晚饭的时候，他第一次留了下来。

赵婧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他喜欢吃的。

饭桌上，他跟我说了很多话。

说大学里要注意什么，说要跟同学搞好关系，说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地要保护好自己。

他的语气，很温和，很慈祥。

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

我们，好像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幸福的三口之家。

但当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屏幕上跳出“老婆”两个字时，所有的幻觉，瞬间破碎。

他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能听到一些零星的词语。

“嗯，在外面应酬……很快就回去了……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他走回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赵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站起来。

“好，工作要紧。”

我坐在原地，没有动。

我看着他穿上外套，换上鞋。

在他开门准备离开的那一刻，我忽然开口了。

“爸。”

他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你……爱过我妈吗？”

我问出了那个，在咖啡馆里，我问过林舟的问题。

空气，瞬间凝固了。

赵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林卫-东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念念，”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大人的事，很复杂。你还小，不懂。”

他没有回答我。

但他这个回答，已经给了我答案。

他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赵婧。

“你问这个干什么！”赵婧忽然冲我吼道，“你是不是存心想让我难受！”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说。

“真相？真相就是，你爸他心里有我们！不然他为什么要给我们钱，为什么要给你买这么多东西！”她指着满屋子的新东西，像是在说服我，也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累。

“妈，你别再骗自己了。”

我把我和林舟见面的事，把林舟说的那些话，全都告诉了她。

我以为她会崩溃，会大哭大闹。

但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后变得像纸一样白。

我说完了，屋子里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看着我。

“所以……这么多年，我就是个笑话？”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一吹就散了。

那一刻，我后悔了。

我或许，不该把这么残酷的真相，揭开给她看。

让她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也许，会更幸福一点。

但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那天晚上，赵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第二天早上，我推开她的房门。

她已经起来了，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收拾东西。

她把那些名贵的化妆品，首饰，包包，一件一件地装进一个箱子里。

“妈，你这是……”

“念念，”她回过头，看着我，眼睛有些红肿，但眼神却异常平静，“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离开这里。”她说，“这个地方，我待够了。”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钱呢？”我问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我们的生活，一直都依赖着林卫-东。

离开了他，我们什么都没有。

“你爸给你的那五十万，还有这些年他给我的，我都存着，一分没动。”她说，“够了。够我们去一个新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脸。

“念念，是妈不好。妈以前总想着，要为你争，为你抢。可到头来，妈只是把你当成了工具，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以后，我们不争了，也不抢了。我们靠自己，好好过日子。”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了。

我们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房子是林卫-东的名字，我们只是悄悄地搬走。

那些他买的东西，我们一件没带。

只带走了我们自己的衣物，和那些年积攒下来的钱。

离开的那天，是个阴天。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这里有我所有的童年记忆，有我和赵婧相依为命的痕迹。

但奇怪的是，我没有感到一丝留恋。

我只觉得，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壳。

我们没有告诉林卫-东。

我只是在去机场的路上，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爸，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和妈妈要去新的城市生活了。以后，你不用再给我们打钱了。你自己，多保重。”

发完，我就把手机卡取出来，扔掉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看着窗外。

这座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在我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我和赵婧，来到了我考上大学的那个南方城市。

我们用一部分钱，付了首付，买了一套小小的二手房。

又用另一部分钱，在大学城附近，盘下了一个小店面，开了一家小小的奶茶店。

赵婧以前在工厂做过女工，手脚很麻利。

她学东西很快，没多久，就能熟练地调配出各种口味的奶茶。

我没有告诉她，开奶茶店的钱，大部分是那五十万里出的。

我只是跟她说，这是我们新的开始。

她很高兴，每天都干劲十足。

她不再穿那些名贵的衣服，不再用那些昂贵的化妆品。

她每天穿着简单的T恤和围裙，在店里忙碌着。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我从未见过的，灿烂和真实。

我上了大学，开始了新的生活。

没有了过去的阴影，我整个人都变得开朗起来。

我交了很多新朋友，参加了社团，还拿了奖学金。

每到周末，我就会去店里帮忙。

看着赵婧在吧台后忙碌的身影，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年轻学生，我常常会觉得，现在的生活，真实得像一场梦。

我们很少再提起林卫-东。

他就像是我们人生里，一个被翻过去的书页。

虽然留下了痕迹，但已经不再重要了。

有一次，我无意中在一个财经新闻APP上，看到了他的消息。

他的公司上市了，他作为董事长，在台上敲钟，意气风发。

照片里，他的身边站着陈静和林舟。

一家三口，看起来那么和谐，那么美满。

我把手机递给正在擦桌子的赵婧。

她看了一眼，表情很平静。

“挺好的。”她说，“都挺好的。”

然后，她把手机还给我，继续擦桌子，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新闻。

我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大三那年，我谈恋爱了。

男朋友是我的同班同学，一个很高很阳光的北方男孩。

他不知道我的过去，我也没有刻意去说。

我只是告诉他，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和妈妈一起生活。

他很心疼我，对我和赵婧都特别好。

他会经常来店里帮忙，一口一个“阿姨”叫得比我还亲。

赵婧很喜欢他，每次他来，都要给他做好吃的。

看着他们俩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的样子，我常常会想，这，或许就是我一直渴望的，家的感觉。

平淡，温暖，充满了烟火气。

大学毕业后，我和男朋友留在了这个城市。

我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做我的专业相关的工作。

他考上了公务员。

我们的生活，稳定而幸福。

两年后，我们决定结婚。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赵婧把我拉到房间里。

她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念念，这是妈给你准备的嫁妆。”

“妈，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养老。”

“拿着。”她把卡塞到我手里，眼神很认真，“这里面的钱，一部分是咱们这几年开店攒的，另一部分……是你爸以前给的。”

我愣住了。

“我一直没动。我想着，这笔钱，本来就是他欠你的。现在，你有了自己的家，也该物归原主了。”

“妈……”

“念念，你听我说。”她握住我的手，“妈知道，你心里可能还有疙瘩。但是，你要记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要过的人生。”

“你爸，他有他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我们不恨他，也不怨他。我们就当，他是一个曾经帮助过我们的，熟悉的陌生人。”

“以后，你要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我抱着她，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知道，她说出这番话，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和自己的过去和解。

婚礼那天，天气很好。

我穿着白色的婚纱，挽着我先生的手，一步步走向幸福。

我没有父亲牵着我走上红毯。

但我的身后，站着给了我两次生命的，我最爱的妈妈。

这就够了。

婚礼结束后，我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快递。

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很漂亮的龙凤金镯。

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是遒劲有力的字迹。

“祝我的女儿，新婚快乐，一生平安。”

没有落款。

但我知道，是他。

我拿着那对金镯，站在阳台上，看了很久很久。

南方的冬天，不冷，阳光暖暖的。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我结婚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他写下这张卡片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或许，有愧疚，有祝福，也有一丝，为人父的喜悦吧。

我把金镯收了起来，没有戴，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就让它，和我所有的过去一起，被封存在记忆的盒子里吧。

我和先生的生活，很幸福。

我们努力工作，用心生活。

奶茶店的生意越来越好，赵婧还开了分店，成了个小小的老板娘。

她变得越来越开朗，越来越自信，还学会了跳广场舞，交了一群朋友。

有时候，看着她和舞伴们一起欢笑的样子，我都会觉得，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解药。

它能抚平所有的伤口，也能让所有执念，都随风而散。

一年后，我怀孕了。

是个女儿。

赵婧高兴坏了，天天研究着怎么给我补身体，怎么给未来的小外孙女准备东西。

女儿出生那天，先生抱着她，激动得说不出话。

赵婧在旁边，看着小小的婴儿，眼眶都湿了。

“真好，”她说，“我们家，有后了。”

我看着她们，笑了。

是啊，真好。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一个完整的，充满爱的，真正属于我的家。

我给女儿取名叫安安。

我希望她这一生，都能平平安安，喜乐无忧。

我不会让她知道那些复杂的过去。

我会告诉她，她有一个很爱她的外婆，有一个很爱她的爸爸，还有一个，最最爱她的妈妈。

这就够了。

至于那个，给了我生命的男人。

就让他，永远活在那个没有落款的卡片上吧。

我们之间，最好的距离，就是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这，或许就是生活最终的答案。

没有轰轰烈烈的和解，也没有咬牙切齿的怨恨。

只是在时间的冲刷下，慢慢地，学会了放下，学会了与自己和解。

然后，带着一身伤疤，努力地，去过好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平淡而真实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