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矮人王，极品矮人王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笔趣阁

说起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是我老婆柳秀兰。那年头，我家的成分不好，就像头上顶了个摘不掉的黑锅，走到哪儿都矮人一头。村里的媒婆王大嘴，当着全村人的面，一口浓痰吐在我脚边，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个‘黑五类’的狗崽子，还想娶媳妇？我呸！我们贫下中农的闺女，就是嫁给瘸子瞎子，也比跟着你强！”

周围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那笑声像一把把锥子，扎得我心口生疼。我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血气方刚，却只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把头埋得比脚面还低。就在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穿过人群：“王大嘴，你嘴上积点德！卫东，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我愿意跟你过日子。”

我猛地抬头，看见了人群后面的柳秀兰。她刚死了男人不久，自己带着个三岁的娃，也是村里人人见了都绕着走的“晦气人”。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睛像两口深井，直直地看着我。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我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村里同龄的男人，一个个都娶妻生子了，就我还光棍一个。我不是不努力，我是队里出了名的壮劳力，挑水担粪，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就想多挣点工分，让别人高看一眼。可没用，成分不好，就是原罪。谁家闺女要是跟我说句话，第二天她爹妈就得被大队长王长顺叫去“谈话”。

王大嘴那次当众羞辱我，其实不是第一次了。我娘实在看不过去，托人送了半篮子鸡蛋给她，求她给张罗张罗。结果，鸡蛋她收了，事儿却办成了全村的笑话。那天从人堆里逃回家，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头扎在冰冷的土炕上，死的心都有了。爹坐在灶膛前，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呛得人眼泪直流。娘在一旁抹着眼泪，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我苦命的儿啊……”

就在我家一片愁云惨雾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柳秀兰牵着她的儿子小栓，站在门口。她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糊糊，怯生生地说：“叔，婶子，我……我听说了今天的事。卫东一天没吃饭了，让他喝口热的吧。”

那天晚上，柳秀兰没走。她把我娘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半天话。我只隐约听到什么“搭伙过日子”、“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让小栓有个爹”。后来，娘红着眼睛把我叫过去，问我：“儿啊，秀兰……她是个好人。你……你愿意吗？”

我看着昏暗油灯下柳秀兰那张清瘦但干净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我当然知道，她愿意嫁给我，和我愿意娶她，很大程度上都是被逼无奈。我是“黑五类”，她是“克夫”的寡妇，我们俩，是村里最底层的两个人，像是两根被水冲到岸边的烂木头，不抱在一起，就只能等着烂掉。

我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气得脸通红，是秀兰拉住了我。她淡淡地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是咱们自己过。跟他们置气，是拿别人的错来罚自己，不值当。”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劲儿。她不哭不闹，不怨天尤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把日子扛起来。她家徒四壁，比我家还穷，但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小栓虽然瘦，但衣服上没有一个泥点子。

刚在一起的日子很难。我心里憋屈，总觉得这门亲事丢人，对她不冷不热。小栓也怕我，见我就躲到秀兰身后。秀兰什么都不说，每天照常给我做饭，给我补衣服。我的衣服破了洞，她就连夜在油灯下缝好，针脚细密得像新的一样。队里发了点粗粮，她总是想办法做成我爱吃的窝窝头，自己和小栓就喝那清汤寡水的粥。

秀兰低着头说：“前些天在后山草窝子里摸了几个野鸡蛋，一直攒着，给你补补身子。”

她把那碟鸡蛋推到我面前，又夹了一大筷子放进小栓碗里，自己的碗里，依旧是黑乎乎的野菜糊糊。我看着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个女人，她不是在跟我“搭伙”，她是在拿命跟我“过日子”。

我默默地把那碟鸡蛋分成了三份，往她和小栓碗里都拨了一大半。她愣住了，抬头看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从那天起，我不再觉得这门亲事丢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开始玩了命地干活，想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秀兰也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养了几只鸡，攒下的鸡蛋换点油盐酱醋。小栓在她的教导下，也开始怯生生地叫我“爹”。我第一次听到那声“爹”的时候，一个大男人，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觉得，我的天，亮了。

可老天爷好像总见不得我们这种人好过。七六年的冬天，特别冷。一场大雪封了山，村里闹起了流感，家家户户都有人病倒。小栓也发起高烧，浑身滚烫，说胡话。卫生所的赤脚医生来看了，说是肺炎，开了点土霉素，说吃两天看看，不行就得送县医院。

那几片土霉素，跟水浇石头一样，一点用都没有。小栓烧得越来越厉害，眼看就要不行了。秀兰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一遍遍地求我：“卫东，救救小栓，你救救他，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我咬着牙，挨家挨户去敲门借钱。可是一听我是石卫东，一听要借二十块，门就“砰”地关上了。我跪在雪地里，给平日里关系还算过得去的人磕头，头都磕破了，血混着雪水往下淌，可没有一个人肯开门。我走到了大队长王长顺家。

他隔着门缝，像看一条狗一样看着我：“石卫东，你也有今天？借钱？门儿都没有！你死了这条心吧！”

那一刻，我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我瘫坐在雪地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天大地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的儿子快死了，我却连救他的钱都借不到。我恨，我恨这个世道，更恨我自己的无能！

说完，她转身就往自己娘家那个方向跑去。她娘家在另一个村，比我们这儿还穷，她爹娘都去世了，只有一个哥哥，嫂子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我没指望她能借到钱。

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就在我快冻僵的时候，秀兰回来了。她像个雪人，头发眉毛上全是冰霜，嘴唇冻得发紫，手里却死死攥着一个布包。她把布包塞到我怀里，气喘吁吁地说：“快……快去医院，钱……凑够了。”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二十块钱，有毛的，有分的，还有几张稍微新一点的。我问她哪来的，她不说，只一个劲儿地催我快走。我来不及多想，背起小栓，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了风雪里。

等我带着剩下的一点钱和药回到村里，刚进村口，就听到张翠花的大嗓门：“哎呦，你们听说了吗？柳秀兰那个不要脸的，为了给她那个拖油瓶治病，把她娘留给她的唯一一个银镯子，三块钱就卖给收破烂的了！”

旁边有人接话：“何止啊，她还把自己陪嫁的那床新棉被也给当了！还跪在她哥嫂家门口，说以后再也不登门了，她哥才给了她五块钱。真是作孽哦！”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了一样。那个银镯子，我见过，是她娘留下的遗物，她一直贴身戴着，宝贝得不行。那床棉被，是她出嫁时唯一的嫁妆，她自己都舍不得盖。为了小栓，为了我这个没用的丈夫，她把她最后的一点念想和尊严，全都舍弃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腿，哭得像个孩子。“秀兰，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她也哭了，伸手摸着我的头，哽咽着说：“卫东，说啥傻话呢。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们爷俩好好的，我啥都值了。”

从那天起，我石卫东立下毒誓，这辈子，就算豁出命去，也一定要让柳秀兰过上好日子。

当年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见了我们都点头哈腰。王长顺的儿子想跟我干工程，被我一口回绝了。张翠花想让孙女到小栓的公司上班，托人来说情，秀兰对我说：“卫东，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知道，她还是那么善良。但我忘不了，忘不了那个大雪天，我跪在雪地里的绝望；我忘不了，她为了二十块钱，舍弃了自己的一切。我没为难他们，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人可以善良，但不能没有记性。

如今，我和秀兰都七十多了，头发白了，牙也掉了。我们搬到城里和小栓一起住，但他俩工作忙，我们老两口还是习惯住在自己的小楼里。我每天陪着秀兰去菜市场买菜，去公园散步，看她和一群老太太跳广场舞。她的脸上有了皱纹，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还是像五十年前那样，像两口深井，能把我整个人都吸进去。

也有人问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是什么。我最庆幸的，就是在那个所有人都把我当垃圾的年代，是她，柳秀兰，这个瘦弱的寡妇，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做人的尊严，给了我一个温暖了一辈子的拥抱。

有人说，我们是两根烂木头的凑合。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她是上天赐给我这根烂木头的无价之宝。如果生命能重来一次，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在那个被所有人指着鼻子骂的午后，能早一点走到她面前，告诉她：“秀兰，谢谢你，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