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360必应搜狗淘宝本站头条
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小说推荐 > 正文

贤妻良母最新章节by鹦鹉晒月_贤妻良母全文免费阅读_笔趣阁

haoteby 2025-10-29 19:15 2 浏览

在监狱当训狗师的乖乖女意外爱上囚犯,她决定用狗笼帮他越狱...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我是最得宠的侍妾,唯一的孩子是我所生,突然儿子睁眼:父亲要杀你,完结

我是东宫最受宠的侍妾。

尽管出身微贱,太子祁恪却待我如珠似宝,我们唯一的孩子,也是由我为他诞下。

凝视着床榻上那一大一小安然的睡颜,我心中溢满了幸福,只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毫无征兆地,儿子猛然睁开了双眼:

「娘,我是重生回来的。」

「三个月后,父亲会起兵谋反,他登基后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1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我有些无奈,伸手想把他那只紧紧攥着我衣袖的小手给掖回被子里。

轻轻一拉,纹丝不动。

「娘,娘……我真的好想你……」

他的嗓音细弱得像只刚出壳的雏鸟,带着一丝病态的沙哑,小手却固执地抓着我不放。

明明睡前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娇憨幼儿,此刻却像被梦魇攫住,小嘴不停哆嗦,一双眼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我生怕惊扰了身旁熟睡的祁恪,赶忙对鸢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将他抱出了寝殿。

「娘,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脚跟还没站稳,鸢儿就急切地为自己辩解。

两岁孩子的话说得颠三倒四,我耐着性子听了许久,才勉强拼凑出一个轮廓。

他说,祁恪将在三个月后发动宫变,而就在那晚,我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亲眼看见的,就躲在假山后面。父亲从娘的屋里走出来,然后娘就被人抬了出去,你的脸青一块紫一块,鼻子和嘴角全是干涸的血迹。」

「没过几天,我们就搬进了皇宫。所有人都让我喊他‘父皇’,却再也不许我提起你一个字。」

鸢儿讲得无比认真,每一个字都用力咬着,生怕我不信。

我怎么可能会信。

谁人不知,当今太子与太子妃不过是貌合神离的政治联姻,这东宫之内,真正得宠的,是我这个与他在民间相识的侍妾紫云。

名分虽低,可祁恪把我捧在掌心,吃穿用度,几乎能与太子妃分庭抗礼。

他杀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鸢儿还在自顾自地往下说:「可是父皇变了,他后来很少来看我。再后来,鸢儿就病了,一场很重很重的病。」

我心头一紧。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听到孩子生病会不揪心的,哪怕这只是一个荒诞的梦。

我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话问:「病了?那你父亲呢?他没给你请太医吗?」

他脑袋一垂,声音愈发黯淡:「父皇和太医们,那时候都在贵妃娘娘的宫里,我听宫人说,她要给我生小弟弟了。」

贵妃?

这东宫里,除了太子妃便是我。太子妃将来是皇后,那这位贵妃,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个贵妃,是咱们府里的人吗?」我追问道,鸢儿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嬷嬷捂着我的嘴,不许我喊娘,可我身上好冷,怎么都忍不住,」他用冰凉的小手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呢喃,「喊着喊着,我就真的又看见娘了。」

我鼻尖一酸,轻轻拍抚着他颤抖的脊背,连声安抚:「不怕不怕,鸢儿只是做了个噩梦,一切都没事。」

我把挂着泪珠的鸢儿重新放回他的小床上,心头却莫名地泛起一阵不安。

但当我的视线扫过妆台上那套东珠头面时,又忍不住笑自己庸人自扰。

这套头面是宫里赏赐的珍品,按规矩本该送到太子妃那里,可祁恪只用一句「东珠的华彩,只有紫云的明艳才压得住」,便直接差人送来了我的院子。

祁恪对鸢儿更是疼爱到了骨子里,父子二人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一处。

什么毒杀、夭折……不过是小孩子荒唐的梦话罢了。

我重新在祁恪身边躺下,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迷迷糊糊间,外厅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我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伸手摸向身侧,枕边空空如也。

「殿下,死士已经招募完毕,全部安置在京郊大营外。御林军那边,臣还在设法打通关节。」

是东宫守将韩礼的声音。

「还需要多久?」祁恪的声音沉静如水。

「大约三个月,」韩礼的声音顿了顿,「恕臣多嘴,太子妃的娘家可是手握重兵的肃国公府,您为何不直接求助于岳丈,反而要冒着奇险,私下豢养死士,收买御林军?」

短暂的沉默后,我听见祁恪极轻地笑了一声:「你难道就没想过,倘若那位三代忠烈的肃国公,不愿意陪我做这起事的大业呢?」

2

祁恪回到寝殿时,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紫云?」

他一如既往地柔声唤我。

「睫毛抖得像蝴蝶的翅膀,是我吵醒你了?」

我揉着眼睛,佯装刚刚转醒,带着一丝娇嗔抱怨道:「殿下带了一身的寒气回来,想不醒都难。」

祁恪长臂一舒,便将我重新揽入怀中。

「那便由你来为我暖暖身子。」他将头埋进我的颈窝,微凉的鼻尖像一只不安分的小兽,轻轻蹭着我的肌肤。

满室温存,与过去无数个夜晚并无二致。

听我的名字就知道,我并非什么良家女子。

我曾是浔阳江畔的一名歌女,在老鸨的千叮万嘱下,登上了一艘载满「贵客」的画舫。

本想谨小慎微地伺候,却阴差阳错地为祁恪挡下了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

老天作证,我当时奋力向前扑,纯粹是为了去抢浔阳太守手里那柄谁抢到就归谁的玉如意。

谁曾想,那位被我一把推开的翩翩公子,竟然就是当朝储君。

「太子?什么人敢刺杀太子?」我受宠若惊地喝下他亲自喂到嘴边的汤药,满心不解。

「除了我那些同样想坐上太子之位的好兄弟,还能有谁。」

祁恪放下药碗,眼底掠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所谓天家血脉,到头来,竟还不如一个风尘女子的善念来得真诚。」

我心虚地瞥了他一眼,暗自窃喜自己这回真是撞上了天大的好运。

都怪鸢儿那个该死的噩梦。

若非如此,我不会辗转难眠,更不会听到他与韩礼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

偏偏那对话里的“三个月”,与鸢儿梦里所言严丝合缝。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鸢儿毕竟只是个孩子,很快就把那场噩梦抛诸脑后,每日依旧在院子里疯玩。

「紫云姑娘!」我的贴身丫鬟宝燕一嗓子,吓得我手里的绣绷差点脱手,「小皇孙冲撞了太子妃,您快过去瞧瞧吧!」

下个月,祁恪的恩师薛老就要返京,他正打算请薛家人来府上设宴接风,太子妃这几日正为了此事忙得脚不沾地。

鸢儿一向听我的话,对这位嫡母素来是敬而远之,怎么会无端冲撞了她。

我急匆匆赶到花园,只见鸢儿正手足无措地连连道歉,而太子妃叶清霜却置若罔闻,只是弯着腰,心疼地查看那些被撞得东倒西歪的花枝。

「你们拍皮球也不知道看着点地方!这些翡翠兰可是我家小姐亲手养了好几个月,准备送给薛家女眷的!」

太子妃的陪嫁侍女月影,一张圆脸此刻拉得老长,看见我来了,火气更是不加掩饰。

「紫云姑娘来得可真是时候,该不会是你们娘俩串通好演的这出戏吧?」

「殿下不许你参加家宴,你应该去找殿下理论,何必拿我们小姐最心爱的兰花来撒气?」

月影双手叉腰,特意加重了「家宴」二字。

她显然是以为我心有不忿,故意找茬。

也难怪她会这么想,祁恪对我的偏爱向来毫不遮掩,许多妾室不该出席的场合,他都大大方方地带着我。

唯独这次,他却拒绝了。

「为何不许我和鸢儿去?」我当时还当他在说笑,故作不满地撒娇,「说起来,我能认识殿下,还得感谢薛老呢。」

祁恪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合上手中的诗集,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恩师曾官拜太傅,与叶家也是世交,我怕他们见了你和鸢儿,平白生出些不愉快。」

那些名门望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就像一棵百年老树。而我,不过是无根的浮萍,即便得了太子的青眼,终究是融不进去的。

我这样在风月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最懂的就是察言观色。

于是我乖巧地应下了,心里并未多想。

3

祁恪是中宫嫡子,却并不受当今圣上待见。

皇后早逝后,时任太子太傅的薛老,成了他唯一的靠山,也自然成了旁人的眼中钉。

没过多久,薛太傅便因一桩鸡毛蒜皮的小事被罗织罪名,不仅被革去官职,还被贬为庶民,赶出了京城。

祁恪为此在朝堂上公然顶撞龙颜,被收回了监国之权,扔到偏远的浔阳去处理连地方官都头疼的烂摊子。

美其名曰历练,实际上就是等着他犯错,好名正言顺地废黜他这个嫡子,另立新储。

那支射穿我右肩的冷箭,想必就是他那些等不及的兄弟们,想上演一出“富贵险中求”的戏码。

在浔阳的日子,祁恪终日提心吊胆,看谁都像是刺客,夜夜只有抱着我才能安然入睡。

直到开春时分,韩礼才兴冲冲地带来消息:「肃国公上奏,说他家的独女对殿下心生仰慕,陛下已经下旨赐婚,咱们终于可以回京了!」

我听祁恪提过,叶家世代将才,战功彪炳,若不是肃国公膝下无子,他恐怕都得觉得那把龙椅烫屁股。

叶家选择了他,意味着东宫之位暂时是稳了。

可祁恪的脸上,却并未流露出我预想中的如释重负。

他背着手,望向远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肃国公可真会挑时候,这盆雪中送来的炭火,是想换我将来对他叶家知恩图报……可又有谁问过我的意思?」

韩礼迟疑了一下:「殿下是担心紫云姑娘?您回京大婚,将她一并带上……」

我就站在门外,听到这话,呼吸瞬间停滞。

我本是想来告诉他,我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眼看着脱离贱籍的机会就要从指缝溜走,我心一横,跨进门内,姿态凄楚地跪倒在地:「紫云自知身份卑微,福气浅薄,但腹中已怀有殿下骨肉,只求殿下能留我在身边,我愿为奴为婢,侍奉您与主母。」

祁恪无视了韩礼递来的眼色,亲自将我扶起。

「傻话,我与那叶氏不过是利益联姻,你日后无需对她有任何顾忌。」他轻柔地拭去我算准时机滑落的泪珠,语气里却藏着一丝一闪而过的凉意。

祁恪说到做到,回京后对我恩爱依旧,甚至不惜背上「宠妾灭妻」的名声。

起初,我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太子妃叶清霜上门找茬。所幸这位高门贵女气度非凡,竟一直与我相安无事。

但今天这几株翡翠兰,对她来说似乎格外重要。一向稳重得如同一幅仕女画的她,此刻竟眉头紧锁,额角甚至沁出了细汗。

我自知理亏,怯生生地开口:「鸢儿不小心毁了您几株兰花?我立刻差人去花市重买——」

月影毫不客气地给了我一个白眼:「翡翠兰一株便值百金,更何况我们这些是南州进贡的上品,市面上怕是有价无市。」

我立刻转向宝燕:「快去,把我妆台上的那副东珠头面拿去,全换成现银,交给灶房的李家婶子,让她马上就去办。」

宝燕一脸茫然,我推了她一把:「你前日不还跟我抱怨,说李家婶子的弟弟是个花农,正托她四处求人,想包揽咱们东宫四季的花卉供应吗?」

宝燕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对对,瞧我这记性,难为姑娘还记着。」

叶清霜微微抬眸,见我不像是在作伪,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

她点了点数:「好,六株。」

我迅速行了个福礼,如蒙大赦般,拎着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鸢儿快步离开。

我把那沉甸甸的东珠头面塞进宝燕手里,她还在发愣:「我还当太子妃会借机大闹一场呢,就这么算了?」

「你那双眼睛是摆设吗?她从头到尾都只盯着她的兰花,哪有半分看我的意思。」我越想越是肉痛,忍不住又在罪魁祸首鸢儿的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宝燕收好头面,撇了撇嘴:「都说太子殿下不待见太子妃,依我看,太子妃对他,也未必有多上心。」

我倏地伸出手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

「是是是,我的错,不议论主子,不惹是生非。」宝燕学着我平日里教训她的话,吐了吐舌头,挑帘出去了。

太子偏爱,太子妃大度。

若不是鸢儿那番离奇的怪话,我真以为自己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鸢儿被我拧得小脸通红,强忍着眼泪偎在我怀里:「娘,我以后再也不靠近那些花了,你别不要鸢儿。」

这臭小子。

我一把将他紧紧搂住,连日来的心慌意乱里,陡然生出一股坚定的力量。

无论是重生还是噩梦。

三个月后起事是我亲耳所闻,最终结局如何我无法左右,但谁也别想在这场乱局中,要了我们母子的命。

可祁恪究竟为什么要杀我?

难道,和那个所谓的「贵妃娘娘」有关?

我独自一人胡思乱想,却理不出半点头绪。

薛家这次是借着为薛老治病的名头,才被恩准返京,刚一进城,便被祁恪接入了府中。

我领着鸢儿在自己的书房里消磨时间,不去凑那份热闹。

我翻出一本祁恪时常拿在手里的诗集,正要翻开,窗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叶清霜领着薛家一行人,前去观赏那些新补上的翡翠兰。

我拉着鸢儿,像两只耗子一样,偷偷缩在窗边探头探脑。

祁恪左手搀着薛老,右边是薛家的长子和儿媳,那对夫妻不时与祁恪说笑,显得十分熟稔。

叶清霜则跟在后面,与薛家的小姐手牵着手,聊得好不热络。

唉,高门大户的子女大多自小便相识,鸢儿有我这样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母亲,也算是委屈他了。

突然,鸢儿“嗖”地一下躲到我身后,死死抱住我的腿。

「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来了!」

我手一抖,一本泛黄的剪纸小像,从诗集的书页间飘然滑落。

那小像上的女子,与外面那个正言笑晏晏的薛家小姐,生得一模一样。

4

薛家人住进东宫,已经有十八天了。

整整十八天,我连祁恪的影子都没见到一次。

连宝燕都忍不住在我耳边嘀咕,就算薛老对祁恪有再造之恩,也不至于日夜不分地陪着他们一家子吧。

我心不在焉地绣着给鸢儿的里衣,耳边却怎么也挥不去前几日偷听到的那番话。

祁恪多日不来,宝燕比我还着急,一个劲儿地怂恿我去送参汤。

「我的好姑娘,你怎么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犯糊涂?」

她把我从鸢儿的床边拉开,硬是将一个食盒塞进我手里。

「你整天围着小皇孙转有什么用?太子的恩宠,才是你在这东宫里唯一的依靠啊!他将来是要坐拥三宫六院的,你现在不抓紧机会挣个侧妃的名分,难道要等到人老珠黄,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吗?」

我提着食盒,在勤政阁外徘徊不前。

祁恪向来不喜旁人打扰他处理公务,这勤政阁前,连伺候的下人都极少。

可那张剪纸小像,如同一簇鬼火,在我心里烧得我坐立难安,我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吱呀”一声。

一扇窗棂被人从内推开,我吓得立刻闪身到廊柱后,一颗心跳得如同擂鼓。

里面传出祁恪一声长长的、带着餍足的喟叹。

「依兰,我没有一天不在幻想着,眼前的人是你。」

透过窗缝,我看见祁恪正拨弄着缠绕在指尖的一缕秀发,低声耳语。

「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我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懂吗?」

「我娶那叶氏,不过是为了稳固我这东宫之位,为的是将来能顺利登临大宝,好为恩师翻案雪耻,再风风光光地将你接回京城。」

坐在祁恪腿上的女子缓缓抬眼,眸中水光潋滟,双唇红肿得像一颗熟透的樱桃。

正是鸢儿口中那位「贵妃娘娘」,薛家小姐,薛依兰。

我如遭雷击,手里的食盒险些脱手落地。

难道鸢儿的“重生”并非虚言?祁恪竟然早就与这薛依兰暗通款曲,所以一登基,便迫不及待地封了她做贵妃。

但这又与我何干?

薛依兰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我怕你假戏真做,与叶姐姐日久生情,把我这个在苦寒之地为你担惊受怕的依兰给忘了。」

她说着,用拳头轻轻捶了一下祁恪的胸口:「恪哥哥,那穷乡僻壤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我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祁恪捉住她的手,声音沉稳有力:「你放心,我已万事俱备,只待大事一成,便八抬大轿迎你入宫。」

「你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薛依兰顺势倚进他怀里,「我还听说,这东宫里,有位极受你宠爱的侍妾呢。」

祁恪的身子明显一僵,他抿了抿唇,语气变得轻描淡写:「一个歌女罢了,不过是路边瞧见的可怜猫狗,随手赏口饭吃,你何必放在心上。」

「我起初抬举她,不过是为了借她打压叶氏。一来,免得肃国公府真以为我好拿捏,挟恩图报;二来,倘若叶氏因此生妒,与我吵闹,再加上她久无子嗣,我将来废后,满朝文武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薛依兰低呼一声,面露惊慌:「废后?恪哥哥,这对叶姐姐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祁恪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

「你啊,就是心太善。我倒是忘了,你与叶氏还是闺中密友。」

「但你莫要忘了,若非当年老师因我受累被贬,这太子妃的位置,本就该是你的。」

「况且,叶氏背后是兵权在握的肃国公,我可不想像父皇那样,一生都要受制于人。待我功成,叶家的兵权,势必要收归国有。」

我听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鸢儿之前只说,他跟着祁恪入宫后,就再也没见过嫡母。

我当时并未觉得奇怪,叶清霜与我本就无甚交情,她身为重臣之女、中宫之主,不愿再管一个失宠侍妾的儿子,也是情理之中。

现在想来,只怕那时候的叶清霜,早已是自身难保。

而我的横死,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用来构陷叶清霜和叶家的,第一步棋。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西园,一把将刚睡下的鸢儿从床上揪了起来:「在你的梦里,太子妃后来怎么样了?」

他睡眼惺忪,说辞和之前并无二致。

「在娘死之前,嫡母就已经被关起来了。」

在我再三追问下,鸢儿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

「后来父皇下旨,说她善妒成性、心肠歹毒,犯下伤人性命的大罪,从此与她永不相见。只等贵妃娘娘生下皇子,便会立刻册封她为新后。」

果然如此。

我扶住床栏,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与祁恪,本就是云泥之别,这点我并非不清楚。

三个月后的「起事」意味着什么,我也心知肚明。

太子等不及了,他要举兵篡位。这是成了便罢,败了就要满门抄斩的谋逆大罪。

即便如此,我也从未动过告密或是私逃的念头。

我不敢奢望能与他举案齐眉,但他毕竟救我脱离了风尘之地,让鸢ar在锦衣玉食中长大,我总觉得,我们理应祸福与共。

真是可笑至极。

我还当自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哪曾想,从始至终,我不过是这位贵人指尖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西园的雕梁画栋,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变成了困住我的天罗地网。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办,跑吗?

我被祁恪娇养在东宫,连京城的城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更何况还要带上鸢儿,简直是插翅难飞。

再者说,从我被亲爹卖进青楼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家了,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若是不跑,难道我还能改变这既定的结局吗?

可这结局的背后,是波诡云谲的朝堂,是权贵之间的生死缠斗。

我连字都是从那些淫词艳曲里学来的,除了长得好看、声音甜美、会讨男人欢心,我还会什么?

或许,再对他曲意逢迎一些,用尽浑身解数去讨好他,换他对我生出一丝怜悯?

可转念一想,用我一条卑贱的性命,去换一顶“无贤无德、毒杀宠妾”的大帽子扣在叶氏独女的头上,从而名正言顺地打压肃国公府,这笔买卖,对祁恪来说实在太划算了,他根本无需对我有任何怜惜。

「嘶——」

缝衣针狠狠扎破了指尖,剧痛让我恍惚的神思瞬间回笼。

宝燕火急火燎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紫云姑娘,您别发呆了,太子妃传您过去请安呢!」

5

大婚当夜,祁恪是在我房里过的。第二日,更是亲口免了我去向太子妃敬茶请安的规矩。

彼时我还为此受宠若惊,现在才明白,自己不过是挂在鱼钩上的饵,目的就是为了引叶清霜那条大鱼气急败坏地前来咬钩。

只可惜,叶清霜欣然应允,从此与我井水不犯河水。

好端端的,今天怎么突然叫我去请安?

我怀着满腹的惴惴不安,第一次踏足东院。人还未到门前,就先听到一声娇俏的呵斥。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侍妾,竟敢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连晨昏定省的规矩都免了?」

薛依兰端坐在厅堂上首,那架势,仿佛她才是这东院真正的主人。

「叶姐姐就是性子太好了,才任由旁人欺负,今天我便要替她讨回这个公道。」

东院的丫鬟仆役们面面相觑,月影小声嗫嚅道:「是殿下亲口允了她不必来的,说她要照料小皇孙,无需行这些虚礼,太子妃也不许我们为此多言。」

薛依兰冷哼一声:「她那种身份,也配养育太子长子?依我说,就该把孩子抱到姐姐膝下教养才是正理。」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她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我,气焰更盛,「今日是先皇后的忌日,太子和叶姐姐一早就进宫去了,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没人看。」

「今儿太阳正好,你就在这院子里给我站上三个时辰的规矩,好好反省一下,到底该如何侍奉主母。」

月影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薛小姐,这使不得啊!西院那位,可是殿下的心尖儿上的人!」

“啪!”

薛依兰柳眉倒竖,一巴掌狠狠甩在月影脸上:「一个风尘女子,算哪门子的心尖儿上的人?我薛家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门第,难道还罚不得她了?」

月影捂着脸,还在苦苦相劝:「奴婢知道您和太子妃情同姐妹,可她的日子本就艰难,若是殿下因此动怒……」

薛依-兰轻蔑地勾了勾唇角:「就是因为你们一个个都胆小如鼠,才让太子妃被一个半个主子都算不上的侍妾压在头上。」

「主仆一体,一损俱损。姐姐被西院的踩在脚下,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几个丫鬟小厮听了,竟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再看我时,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敌意。

别说他们,若不是我碰巧听到了祁恪的“宏图大计”,恐怕也会以为薛依兰是在为叶清霜打抱不平,从而将这笔账,悉数记在叶清霜的头上。

头顶的阳光从和煦变得炙热,院中种满了各种珍奇的兰花,浓郁的香气熏得我头脑发昏。

我用力掐着掌心,将视线固定在一点,竭力不让自己在这东院里晕倒。

东院的陈设典雅朴素,唯独窗户上,突兀地贴了许多风格俏皮的剪纸,金鱼、喜鹊、双飞燕……

我眯了眯眼,总觉得那些剪纸的刀法和样式,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月影怕我回头向祁恪添油加醋地告状,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溜到我身边为我打扇。

「听说太子妃自幼在军营长大,竟还会做这些精细的活计。」我朝着窗上的剪纸扬了扬下巴。

「嗐,那都是依兰小姐闲来无事剪着玩的,我们太子妃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全都给贴上了。」月影赔着笑脸解释道。

「太子妃刚回京那会儿,只有依兰小姐对她真心亲近,所以太子妃待她也格外好。后来薛家被赶出京城,太子妃还流水似的给她寄金银细软……不过今天这事,确实是她自作主张,您可千万别记恨我们太子妃。」

她向来是个直性子,这几句话却说得有些遮遮掩掩。

兰花,剪纸,情同姐妹,叶家当年那道“求”来的赐婚圣旨,以及叶清霜对祁恪那不甚在意的态度……

一个荒唐至极的猜想,在我脑中渐渐成形。

难不成……

叶清霜啊叶清霜,你恐怕还不知道,你为了她不惜以身入局,而她,却早已和你的夫君联起手来,盘算着将你拆吃入腹了吧。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月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6

祁恪与叶清霜竟提前回府了,薛依兰却丝毫不显慌乱。

她优哉游哉地又换上了一套淡青色的罗裙,被初春的微风一吹,更显得楚楚动人。

看见我一脸狼狈地在东院罚站,祁恪的火气刚要发作,一看到她,那怒意便先消了三分。

而一旁茫然无措的叶清霜,也禁不住走了神,耳尖悄悄泛起了一抹红晕。

我冷眼旁观,心中的猜想,已然成了事实。

女子之间的那点情愫,在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是上不得台面的丑事。

但在我待过的花街柳巷,却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教我技艺的花魁娘子,就曾伺候过一位员外老爷家的小姐。

我稳了稳心神,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形。

「殿下可别怪罪姐姐,」薛依-兰义正言辞地挡在叶清霜身前,「侍妾冒犯主母,本就该受罚,这后宅之事,难道不该由太子妃做主吗?」

好一招先发制人。

她这是明着为叶清霜说话,暗地里却是冲着叶清霜的管家之权去的。

祁恪立刻心领神会,板起脸来:

「清霜,是我说过紫云无需来请安,你却因此折腾她,可是对本宫心存怨怼?」

「我原以为你当真是个大度宽厚的,未曾想,也不过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把戏。」

「你这般心性,怕是担不起这东宫的管家之权——紫云!」

我瞅准时机,双眼一翻,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正好倒在了叶清霜的脚边。

「太子妃……」我气若游丝,双手沿着叶清霜的裙摆胡乱向上摸索,最后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死不撒手。

「想必是紫云哪里得罪了薛家小姐,她……她说要趁着殿下和您进宫的空档,让我……好好学学规矩。」

「紫云身份卑贱,受些皮肉之苦不算什么,只求殿下和太子妃,莫要为了我与客人起了争执。」

我此刻是什么德行,我心里一清二楚。

青楼女子惯用的伎俩嘛。

叶清霜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刚刚还只是耳尖泛红,这会儿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她手忙脚乱地将我搀扶起来,替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略带责备地看了一眼薛依兰。

却终究没有顺着我的话,开口解释一句。

啧,叶清霜这是还当薛依兰是真心为她出气,怕她被祁恪问罪,打算把所有责任都自己扛下来了。

那可不行。

我暗中踢了月影一下,拼命朝她使眼色。

月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殿下和太子妃前脚刚走,依兰小姐后脚就命人把紫云姑娘叫了过来,说……说她一个风尘女子,不配养育太子长子,还说我们整个东院的人都胆小如鼠,非要罚她站上三个时辰,给我们做个样子瞧!」

月影这番话,可比薛依兰那招高明多了。

院里院外的家丁仆役听了,无不义愤填膺。

一个外来做客的小姐,竟敢对东宫的家务事指手画脚,甚至越俎代庖,替太子妃行使权力,这下,连祁恪的脸色都挂不住了。

叶清霜错愕地睁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薛依兰之口。

「不,我没有……我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个贱婢,你血口喷人!」

薛依兰彻底慌了,一会儿去拉叶清霜的衣袖,一会儿又想往祁恪身边凑。

众目睽睽之下,祁恪的眉头越皱越紧。

「好了,薛小姐还是多去陪陪恩师吧,往后少来这后宅走动。」

「至于太子妃,你御下不严,即日起闭门思过两月。月影,罚俸一年。」

他话音未落,便拽着薛依兰的胳膊,拂袖而去。

月影为我斟上茶水时,兀自还在愤愤不平:「明明就是依兰小姐的错,凭什么要让太子妃思过?」

叶清霜一个眼神扫过去,止住了月影的牢骚。

「对不住,依兰她性子向来有些娇纵,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叶清霜端起茶杯,以茶代酒,语气诚恳地向我致歉。

我用指甲轻轻刮着茶盏的杯壁,低声道:「该对你说对不住的,恐怕另有其人。」

7

我将那晚在勤政阁外偷听到的一切,绘声绘色地对叶清霜复述了一遍。

她握着茶杯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不可能,依兰她……她跟我不是这么说的……」

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很难的。

但我若想活命,就必须得叫醒她。

我从怀中掏出那本诗集,在她眼前摊开:

「殿下这本书里夹着的剪纸小像,倒是与你窗上贴的那些,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呢。」

「当年他的储君之位岌岌可危,无人敢沾染半分,唯独叶家,挺身而出,雪中送炭。」

「我斗胆猜一猜,令尊大人此举,或许是为了国本稳固。但你,该不会是为了薛依兰吧?」

叶清霜死死地盯着那张小像,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只有祁恪顺利登基,才有可能为薛太傅翻案雪耻。而你若能当上皇后,对此事的助力自然更大。」

「婚后他独宠我这个侍妾,对你而言,更是有益无害。」

「反正,你的心上人,又不是他。」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叶清霜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竟然被我赌对了。

我看了看天色,话锋一转:「只可惜,你的这位心上人,此刻,恐怕正在你夫君的身下承欢——」

叶清霜“腾”地一下捂住了耳朵:「别说了,我不信!」

她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慌忙改口:「不是,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敛起脸上的笑意,起身告辞:「勤政殿的侧门,你让月影多去几趟,自然就懂了。」

然而,十几天过去了,东院那边依旧静悄悄的,仿佛我那天从未去过一样。

难不成是月影办事不力,次次都扑空了?

「怎么这几日都没瞧见月影的影子?」我问宝燕。

她正抱着鸢儿在廊下逗弄鹦鹉,闻言回头答道:「她呀,天天都往薛家小姐那儿跑,想请她过来陪太子妃说说话。可薛家的大公子和少夫人上个月就走了,薛小姐总说自己要忙着侍奉父亲,抽不开身。」

唉,叶清霜竟然还想找薛依兰当面对质,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哦,那殿下呢?」我状似无意地问道。

宝燕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含糊其辞道:「殿下……自然是在忙正事吧,想必忙完了,就会来看姑娘了。」

她不自觉地拉了拉衣袖,遮住了手腕上一个昨天还没有的玉镯。

宝燕是被她兄长卖进东宫的,家里穷得叮当响,好几个兄弟都靠着她这点月银过活。

我被祁恪带回京城时,怕人多口杂,自己又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侍妾,便只留下了看着最机灵热心的宝燕,遣散了其余的丫鬟仆役。

我生下鸢儿时,她比我还高兴。

「只要姑娘您再往上走一步,咱们小皇孙将来,说不定就是这大梁的下一任储君呢!」她当时美滋滋地抱着鸢儿,怎么都不肯撒手。

我吓得不顾产后伤口撕裂的疼痛,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这话要是传出去,外人是该笑我一个风尘女子痴心妄想做皇后,还是该编排我诅咒太子妃生不出儿子?

我不介意宝燕是因为见我得宠,才对我尽心伺候。但若她会因为我失宠,而动了那拜高踩低的念头,我就不得不防了。

「殿下!您不是在……您怎么过来了?」宝燕诧异地望向院门,手忙脚乱地放下了鸢儿。

多日不见的祁恪,竟自己走进了院子,浑身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像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都挂在了我身上,我和宝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弄到床榻上。

「恩师……恩师他亲自出面,总算说通了御……御林军那个老顽固……」他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去熬一碗醒酒汤来,记得熬浓一些。」我将宝燕支了出去。

祁恪还在絮絮叨叨:「待事成之后,这从龙之功,便是你薛家的。届时,我封你做贵妃、做皇后,看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他醉眼惺忪,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的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口中的那个“你”,自然是薛依-兰,而不是我这个届时早已化为枯骨的死人。

「那太子妃呢?还有……你的侍妾和儿子呢?」我深吸一口气,还是不死心地问出了口。

祁恪不屑地挥了挥手:「叶家的兵权,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她既然为家族选择了联姻,便该有承受这后果的觉悟。」

「至于紫云,」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她院里的那个宝燕,我已给了她好处。起事当夜,她会给紫云灌下一碗绝子汤,对外就说是安神汤被叶氏掉了包。届时,我正好以此为由,问罪叶氏。」

「她终归是我长子的生母,又愚昧无知,将来留她们母子在宫中一隅,安度余生罢了,你又何必吃她的醋?」

白日里我还笑叶清霜看不开、放不下,可若我真能放得下,又何必多此一问。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我却像是被炭火燎到一般,猛地将手抽了回来。

祁恪一愣,用力晃了晃脑袋,似乎想看清眼前的人。

就在这时,院中响起了争吵声。

「殿下明明说要先去书房醒酒,怎么会自己跑到这儿来?定是你们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把殿下给勾来的!」薛依-兰的丫鬟咄咄逼人。

宝燕不敢惊扰了屋里的祁恪,只能压低声音反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一个外人,殿下去哪儿,还轮得到你来管吗?」

那丫鬟嗤笑一声:「我们老爷和小姐,正与几位故交在前厅等着殿下议事呢,我怎么管不着了?」

直到我推门出去,她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我从宝燕手中接过汤碗,对那丫鬟道:「回去复命吧,就说殿下在我这儿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丫鬟咬着嘴唇,终究是不敢与我正面争执,气鼓鼓地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了。

8

目送我远去,宝燕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眼神怨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等着吧,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颜色瞧瞧!”

她的嘀咕我听得一清二楚,却懒得计较。我只是转过身,平静地提醒她:“对了,太子妃那几盆宝贝翡翠兰就快开花了,你看好鸢儿,别让他靠近那片花圃。”

宝燕顺从地点头,但她那双不安分的眼珠子几不可察地转了转,显然没安好心。

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慕,总是最磨人,也最难放下。但时局不等人,我必须推叶清霜一把,让她彻底看清现实。

不过,那晚祁恪递给我的,当真是绝子汤吗?是他后来改变了主意,还是说,真正要我性命的,其实是另一个人?我端着手里的醒酒汤,心思沉入了无底的深潭。

一觉醒来,天光已亮,祁恪早已不见踪影。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宝燕。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我立刻抱起还在熟睡的鸢儿,快步冲向东院,用力敲响了叶清霜的房门。

叶清霜没有将我拒之门外,但只要一提到薛依兰的名字,她就立刻缄口不言。为了避开这个话题,她拉着我一盘接一盘地下起了棋。

她的棋艺精湛,布局深远,而我那点三脚猫功夫,不过是过去在风月场里陪恩客消遣时学来的皮毛。结果可想而知,每一局,我的棋子都被她杀得溃不成军,毫无还手之力。

“别灰心,我们再来一局。”她难得地露出一抹浅笑,那笑容里,终于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鲜活与灵动。

一旁的月影满脸骄傲,与有荣焉地插话道:“我们小姐的棋艺,在军中那些将领里都难逢敌手呢。国公爷常说,棋道与兵法本就是相通的,可惜小姐不是男儿身,否则定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这话似乎戳中了叶清霜的痛处,她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默默地收拾着棋盘,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扒着床榻边缘的鸢儿突然奶声奶气地开口:“那你当你的皇后,让我娘做贵妃,以后鸢儿长大了,帮你建功立业呀!”

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吓得魂飞魄散,眼疾手快地抓起一块糕点,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堵住了他后面可能更惊人的话。

叶清霜却愣住了,她疑惑地看向鸢儿:“他刚刚说什么?”

“两岁的小屁孩,能说什么,胡言乱语罢了。”我干笑着打哈哈。

叶清霜还想追问,院门却被人“哐哐”地拍响,声音急促得像是要塌了。

一个小厮苦着脸站在门外,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太子妃,不好了!您的那片翡翠兰……全完了!殿下请您赶紧过去看看!”

我和叶清霜一前一后赶到花园,只见祁恪正和薛依兰站在一起,两人挨得很近,低声说着什么。 看到我们来了,祁恪才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与薛依兰拉开了半步的距离。

叶清霜对此视而不见,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片花田上。只见昨天还含苞待放的翡翠兰,此刻竟全被人连根拔起,七零八落地扔在泥地里,彻底没了生机。

薛依兰立刻贴到她身边,语气急切又无辜:“姐姐,我就是想来看看你送我的翡翠兰长得怎么样了,谁知竟被人糟蹋成这副模样!我吓坏了,赶紧就派人去请殿下和你过来。”

叶清霜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径直走过去,蹲下身,一株一株地拾起那些残花,仔细察看。每捡起一株,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眼底的寒意也更重一分。

“是他!”前几天刚和宝燕吵过嘴的那个丫鬟,突然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向我怀里的鸢儿,“就是他干的!前几天他就弄坏过一株翡翠兰被我们抓个正着,肯定是记恨在心,今天故意来报复!”

几个伺候薛依兰的小厮也跟着梗着脖子起哄,一口咬定是鸢儿毁了整片花田。

祁恪的视线在我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宝燕身上,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问道:“你是西院的人,你来说,今天她们母子俩去哪了?”

宝燕绞着衣角,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今天一整天都没瞧见两位主子,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薛依兰的丫鬟立刻抓住了话柄,笃定地附和:“那就是了!我中午还看见这对母子鬼鬼祟祟地在花园附近转悠呢!”

“中午?”叶清霜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她。

那丫鬟被她看得一缩脖子,气势弱了下去:“啊……也,也可能是下午……反正,我就是看见了!”

薛依兰踩着一地狼藉的花枝,上前拉住叶清霜的胳膊,言辞恳切:“姐姐,我知道你不愿意跟一个侍妾计较,但她今天打的不仅是我的脸,更是你的脸啊!这种人,绝不能轻饶!”

我抬眼看向薛依兰身后的宝燕,她双唇紧抿,视线与我一触,便心虚地立刻移开。

我心中冷笑。就算我能找到十个八个人为我母子作证,恐怕也抵不过我这个“贴身”侍女一句模棱两可的“不知道”。更何况,今天在这里“主持公道”的人,他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幸好,我今天和鸢儿在叶清霜的东院待了一整天。否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叶清霜死死地盯着薛依兰,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片一片地崩塌碎裂。月影想上前为我辩解,却被叶清霜抬手制止了。

薛依兰还在喋喋不休地催促:“姐姐,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怎么能再伺候殿下?就算不把她赶出东宫,也绝不能让她再有做侧室妃嫔的可能!”

祁恪对这种后宅争斗向来没什么耐心,一直远远站着。听到这里,他似乎怔了一下,开口打断道:“她这次确实有错,罚她去佛堂抄经思过就是了,不必如此严重。”

叶清霜终于把目光从薛依兰脸上收了回来,她转向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宣布:“殿下的话你听见了?去佛堂,抄经千遍,少一遍都不许出来。”

“还有,你教子无方,鸢儿暂时由我养在东院。什么时候你学会了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再把他接回去。”

听到鸢儿要被带走,薛依兰脸上那副郁郁不平的表情,才终于缓和了几分。

我极力配合地做出悲痛欲绝的样子,可偏偏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只好低下头,用手捂住脸。

倒是鸢儿,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被这阵仗吓到了,哭得比谁都情真意切。

9

能去佛堂躲几天清静,我求之不得。

只是没想到,这才刚到子时,就已经有三拨人找上门来了。

第一个是宝燕。

“姑娘,我真的没撒谎,我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您,我也是被吓坏了,才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我的衣袖,苦苦哀求我的原谅。

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打发走。可经文还没抄完一页,佛堂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这里怎么这么冷?”祁恪皱着眉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

“我马上让人给你送些厚实的被褥过来,”他搓了搓我冰凉的手,放柔了声音,“经文随便抄几张应付一下就行了,叶氏的话,你不必全都当真。”

我垂下眼帘,继续一笔一画地抄写,淡淡地问:“鸢儿呢?”

祁恪沉默了片刻,才说:“叶氏不会亏待他的,我也会派人盯着,出不了岔子。”

“所以,您不打算把他送回来了,是吗?”我轻声反问,“是因为嫌弃我的出身,配不上做他的母亲了?还是……要任由别人拿我们母子俩撒气,以平息后院的纷争?”

祁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抬起眼,直视着他:“毕竟,从白天到现在,殿下您,可曾问过一句,那翡翠兰,到底是不是我和鸢儿毁的?”

祁恪眼中的那点温存和关切,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重要吗?”

他冷淡地开口,看我的眼神,就和看宝燕、月影,甚至和看路边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任何分别。

“你和鸢儿能有今天,全都是我格外的恩赐。”

“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委屈,你不得不受。”

相伴多年,我总算从他嘴里听到了一句实话。

说到底,在他心里,我充其量不过是一只碰巧路过,被他随手捡回来的流浪猫狗罢了。

可尊贵的太子殿下啊,你不知道,路边的野猫野狗,一旦挨怕了冻,受够了饿,它们会为了下一顿饱饭和一处温暖的容身之所,不择任何手段。

我自嘲地笑了笑,在他甩门而去后,起身关上了那扇被夜风吹得大开的房门。

刚抄了两页,一阵狂风呼啸而入,将桌上的宣纸吹得散落一地。

月影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

她手脚麻利地将一桌子的点心和热粥摆好,然后长吁短叹起来:“我们太子妃……回去就把整个花园都给烧了,连窗户上那些剪纸,也都亲手撕了个粉碎。”

我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心想,总算不枉我费尽心机,诱导薛依兰上演了这么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薛依兰对我早就心存芥蒂,前几日祁恪又当着她的面留宿我这里,她心里必定是又惊又怒。她想要重返京城,过上金尊玉贵的日子,甚至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凤位,祁恪是她唯一的赌注。为此,她不惜利用叶清霜对她那份不可告人的情意,将整个叶家都当做筹码,送到了祁恪手中。

自打薛依兰进了东宫,祁恪更是被她牢牢地拴在身边。而我这个在他俩天各一方时“乘虚而入”的风尘女子,自然就成了她眼中最大的钉子。

宝燕既然已经倒向了祁恪,知道了我的未来不过是一个无宠又无法生育的废人,自然会削尖了脑袋去巴结薛依兰这个新热灶。被我那句话稍一挑拨,她便会主动向薛依兰献计,毁掉翡翠兰,借此来挑拨我和叶清霜的关系。

薛依兰比任何人都清楚,叶清霜有多在意她,就有多宝贝那些翡翠兰。这个一箭双雕的计策,她没有理由不笑纳。而祁恪,对此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都在演戏,我和叶清霜又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我图的,是让叶清霜亲眼看看,自己那片赤诚真心,是如何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碾碎成泥。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没告诉她呢。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齐心协力可不行。

“外面没人了,姑娘,您随我去一趟东院吧,太子妃想和您谈谈。”月影压低声音说。

我指了指面前那厚厚一沓宣纸,推脱道:“戏要做全套,还是再等几天吧。”

说实话,我心底对叶清霜多少有些愧疚。那一园子的翡翠兰,从秋到春,她顶风冒雨地伺弄了大半年,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不过,以她的聪慧,恐怕这会儿也已经品出些不对劲的味道了。

月影来请了一次又一次,极有耐心地等着我抄完那一摞经书。

“现在殿下和薛小姐,在人前都毫不避讳了,好多下人都撞见过他们俩……噫……”她脸上满是鄙夷。

我掐指算了算日子,在鸢儿所说的“上一世”里,叶清霜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看清了薛依兰的虚情假意。但那时,或许是薛依兰花言巧语地哄骗,又或许是她选择了逃避,总之,等她幡然醒悟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时,早已无力回天。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佛堂里的烛火渐渐暗淡下去,我伸手剪掉烧得打了结的灯芯。

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我心里,竟然开始隐隐期待起,我七窍流血的那一夜早点到来。

“你是说……谋反?”

叶清霜喃喃地重复着我的话,脸上写满了震惊。

我没有提鸢儿“重生”的荒诞之言,只是将他的“梦话”,以及我听到的祁恪与韩礼、薛依兰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叶清霜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我坦然作答:“我怎么知道您是哪边的人?万一您对薛依兰言听计从,死心塌地,我把这些告诉您,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双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绯红,干咳了一声,岔开话题:“此事干系重大,我必须立刻告知父亲。”

叶清霜提笔,一挥而就,写下了一封旁人看不懂的密报。可到了结尾处,那支笔却悬在纸上,迟迟无法落下。

“天家父子相争,我这不是在给父亲出难题吗?”她烦躁地捶了捶额头,“陛下早就对我们叶家的军功和威望心存忌惮,只是因为边陲不稳,才不得不倚重父亲统兵征西。而且陛下龙体一直欠安,我们叶家现在插手皇储之争,无论帮谁,最后都落不得好。”

这些朝堂上的权谋之术我哪里懂,我只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那你就甘心一进宫就当个废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族走向败落吗?”我急道,“或者……你爹就没想过取而代之?”

“不许胡说!”叶清霜悚然一惊,厉声喝止,“我们叶家三代忠烈,世代为国尽忠,没有一个逆臣贼子!何况如今四夷虎视眈眈,一旦朝中内乱,必将引火烧身,国将不国!”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来回踱步:“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眼看着薛家坐收渔翁之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猛地停下脚步,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这个渔翁,为什么不能让你家来做?”

她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起事当夜,神不知鬼不觉地调遣一小股精锐的征西军包围京城。等到破晓时分,宫中的老皇帝“自愿”禅位,太子“含泪”登基,第二天,朝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至于那支突然出现的征西军,自然是奉了新君的密令,前来清剿逆党的。京郊那些尸横遍野的死士,就是最好的罪证。

“而薛家,就是那个所谓的逆党。” 我从棋盒中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叶清霜的目光落在棋子之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薛老这次进京求医,陛下原本只准许他一人前来。”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但是依兰……她写信给我,说十分挂念我的旧伤……”叶清霜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拉低衣领,露出了一道从下巴一直蜿蜒到胸口的狰狞伤疤。那疤痕被厚厚的铅粉遮盖着,若不凑近细看,倒也不甚明显。

“我母亲早逝,我从小就由父亲带在军中长大。”她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喃喃自语,“军中生活严苛,这道伤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后来,父亲发现我对男子无意,反而对女子……他勃然大怒,将我赶回京城,命我收敛心性,学做一个贤妻良母。”

“京中的那些贵女,都嘲笑我粗鄙,又嫌弃我这道伤疤丑陋。只有依兰,她待我最是体贴温柔,她还告诉我……她和我,是一样的人。”

“可她来东宫六十三天了,一次,一次都没有再提过我的旧伤。”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细若蚊蚋,只有那纤细的手指,还留恋地摩挲着棋盘上冰冷的黑子。

我的眼皮突突直跳。

叶清霜对情爱之事本就懵懂,或许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见不得人的异类。薛依兰的出现,对她而言,无异于在黑暗中抓住了一缕平生难得的温暖。

可我没有时间等她慢慢走出情伤,自我疗愈。

距离起事之日,只剩下不到二十天。她的这封信今晚若是不发出去,远在边陲的征西军,恐怕就来不及了。

院中万籁俱寂,连守门的月影,大概也靠着门框打起了盹。

我抿了抿唇。

为了一个错付的痴心人要死要活的场面,我在花楼里见得太多了。我们这些勾栏女子,旁的本事没有,却有千百种法子,能让人暂时忘却烦忧。

我伸手挥灭了烛火,趁着黑暗,一手揽过她的后颈,将她拉向自己。

“唔!”

棋盘被撞得歪到一边,棋子噼里啪啦地滚落满地,隐入黑暗之中。

我的吻,离开了她的唇齿,沿着记忆中那道伤疤的形状,细细密密地落下。另一只手,也顺着她衣衫下温柔的曲线缓缓游走。

怀中纤瘦的身体,从最初的战栗,渐渐归于平静。

屋檐下,仿佛有水滴落下的声音,若有似无。那是冬日最后一场积雪,终于融化,汇成了一缕无声的春水。

“呀,灯怎么灭了?奴婢去给您换一支新的来。”

月影“吱嘎”一声推开了门。

黑暗中,叶清霜大气都不敢出。我倒是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声音平稳:“旧的灯芯烧完了,是该换根新的了。”

“等等。”

叶清霜在我身后,用细微的声音叫住了我。

“叶家控制京城,清剿薛家,这不难。但祁恪若是一时忍气吞声,日后必然会联合朝中其他势力反扑。我们必须得有个长远之策。”

我转过身,替她扶正了鬓边微乱的金钗,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他没有以后了。”

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大概觉得,赏我一碗绝子汤,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却不想,正是这份“恩赐”,逼得我急中生智。

避子汤、去子汤、绝子汤……这些汤药的气味,常年飘散在花街柳巷的空气里。哪家没几张压箱底的药方子?刚进来的小丫头,成日里最重要的活计,就是蹲在后厨的药炉边熬这些东西。

其中药性最烈,也最伤身子的,就是绝子汤。

名为绝子,实则会一点点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无论男女,喝下后身体都会迅速虚弱衰竭,自然也就无法再生育。有些身子骨弱的,一碗下去,甚至活不过一年半载。这种阴损的药,也只有那些最下等的花楼为了省事才会用。

那晚,我面不改色地倒掉了宝燕端来的“醒酒汤”,换上了我早已备好的、加了双倍猛料的绝子汤,一口一口,喂进了醉得不省人事的祁恪嘴里。 那一刻,我蓦然想起,我们初遇时,他也曾这般温柔地,一勺一勺喂我喝药。

“如果你后来没有保住太子之位,只是留在浔阳做了个闲散王爷,我们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伸出手,轻轻拭去他唇角的药渍。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韩礼来得愈发频繁,祁恪待在外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叶清霜依旧在“闭门思过”,鸢儿也安安稳稳地待在东院。我和宝燕在西院,各自心怀鬼胎,表面上却相安无事。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我察觉到,后宅中多了几个陌生的孔武有力的面孔时,我知道,该来的那个夜晚,终于要来了。

鼓打三更,月上中天。

今夜的东宫,安静得有些诡异,衬得院中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只浅碧色的绣花鞋,先探了进来。

我缓缓抬眼,与来人四目相对。

薛依兰俏生生地立在厅中,嘴角噙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她身边,是毕恭毕敬端着托盘的宝燕,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紫云姑娘,反正你已经有鸢儿傍身,喝下这碗绝子汤,对你也没什么损失。”宝燕哆哆嗦嗦地将托盘递到我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薛小姐和殿下是两情相悦,我们做下人的,以后还得指望着在薛小姐手底下讨生活呢。”

我低下头,轻轻嗅了嗅碗里的药味,然后抬眼望向薛依兰,似笑非笑:“这味道,闻起来可不像是绝子汤啊?”

她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冷下脸来:“少废话,赶紧喝!”

我轻轻叹了口气:“你自作主张,把殿下赐的绝子汤换成了封喉的毒药,他若是追问起来,你是打算拿宝燕来顶罪吗?”

宝燕闻言大骇,脚下一软,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黑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蠢货!”薛依兰杏眼圆睁,穿着绣鞋的脚一下一下地踹在宝燕身上,“还不快去再端一碗来!”

宝燕抱着头呜呜咽咽地躲闪:“我不敢……我真的不敢了……我以为……我以为这真的只是绝子汤……”

薛依兰冷哼一声:

“毒死你又如何?你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在他心里真的有什么分量吧?”

“再过几个时辰,殿下就会成为新的陛下。我是为他受过苦难的青梅竹马,我的父亲,是助他登基的最大功臣。”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卖笑为生的风尘女子,只会弄脏他的龙床,玷污了这后宫的青砖白瓦。”

“还有你的儿子,也必须把位子让出来。我的孩子,迟早会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一个婆子喘着粗气,又端来了一碗汤药。

“捏开她的嘴,给我灌下去!”薛依兰懒懒地一挥手,下了命令。

“那我呢?我又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一道纤瘦的身影,缓缓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薛依兰倒吸一口凉气,像是白日见了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叶……叶姐姐?”她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怎么会在这贱婢的住处?”

“你不是说,等我做了皇后,等陛下为你薛家平反之后,你便会入宫做我的女官,一生不嫁,与我相伴终老吗?”叶清霜的语气幽幽的,像淬了冰,“怎么现在又说,你的孩子会是什么嫡长子?”

薛依兰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作一声干笑:“我和祁恪,那是有着自幼的情分。我家更是为了他才获罪流放。若不是这场变故,太子妃之位,和将来那中宫之位,从来都该是我的!”

“我是骗了你,但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让祁恪登基的胜算更大一些。至于他想要收回你们叶家的兵权,那可怪不得我。”

“姐姐,我们终归是女子,学着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才是我们的正途。”薛依lan放软了语气,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你现在乖乖回去,我会让祁恪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和叶家,留一条活路。”

叶清霜的眸色深沉如墨,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当真要为了这个贱婢,与我作对不成?”薛依兰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

院外,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由远及近,不等薛依兰反应过来,一队身着玄甲、与东宫府兵截然不同的高大士兵,已经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薛依兰呆呆地看着这些戎装肃杀的士兵,嘴唇一张一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禀太子妃,叶校尉已率兵包围皇城,屯于京郊的三千死士,已尽数剿灭!”

为首的一人单膝跪地,朝叶清霜拱手道。

叶校尉,应该是叶清霜那位镇守边关的堂弟。她之前提过,肃国公回信说,将领不宜擅自离京,便派了她堂弟领一支精锐前来接应。

“好。留一半人驻守东宫,剩下的人,随我进宫。”

叶清霜的目光掠过那如同被捞上岸的、濒死的鱼一般的薛依兰,将一枚沉甸甸的令牌塞进了我的手里。

“拿好这个,从现在起,他们都会听你的调遣。”

“啊?我……我不行的。”我吓得连连往外推她的手。我这辈子,都只是任人摆布的玩物,哪里会调遣什么兵马。

她却笑了,笑得就像在棋局上将我杀得片甲不留时那样,自信又从容:“你行的。只有你行了,鸢儿才能健康长大,才能去建功立业,才能让史书上,为我们‘两宫太后协力辅佐幼主’的美谈,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令牌,屏气凝神地坐在院中,无视屋里被关押的众人从一开始的破口大骂,到后来的抽泣哀求。

高墙之外的京城,依旧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与往日并无不同。

直到,东方既白。

东宫的大门被人叩响,来的,是十几个与叶清霜留给我的人同样装束的士兵。

他们一见到我手中的令牌,立刻单膝跪地,声如洪钟:“禀淑妃娘娘,宫中事已平定,太后请您与小殿下即刻进宫。”

月影匆忙抱过鸢儿,我搂着他,在一众士兵的簇拥下,被扶上了一匹高头大马,走过一条条我从未见过的长街短巷。

有些起早的店家,正打着哈欠拆卸门板,好奇地张望着被士兵们围在中央的女人和幼童,随即又被一声厉喝吓得缩回了头。

巍峨的城楼出现在前方,飞檐翘角,在晨曦中宛如天上的宫阙。

一重重厚重的宫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每一道门口,都站着甲胄齐整的士兵,而这些士兵,无一例外,都在看到我手中的令牌后,恭敬地垂下了头。

“一块小小的牌子,竟然这么管用。”我忍不住小声嘀咕。

我身侧的军官闻言笑了笑:“军令如山。让京郊那三千死士变成一片血海的,也同样是这样一块小小的牙牌。”

那块乌漆墨黑的令牌,陡然间在我掌心变得滚烫,我差点失手将它扔飞出去。

叶清霜这个疯女人,她怎么敢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掌心的冷汗沾湿了令牌,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我的掌心,酥酥麻麻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原来,我们这些女人在花楼里拼死争抢的那些男人,哪怕是像祁恪那样如天人一般的太子殿下,他们所争夺的,也不过就是这些。

一言九鼎,生杀予夺。

是连金钱、名望和利禄,都要为其驱使的,无上权柄。

我用指尖轻轻滑过令牌冰凉的金属表面,这种触感,竟比我摸过的最顶级的珠翠金银,都更让人爱不释手。

不知爬了多少级望不到头的台阶,我才终于气喘吁吁地踏进了那座极尽奢华的太极殿。

殿内的御林军早已被征西军缴械控制。薛老披头散发地跪在持剑的士兵中间,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的膝边,还滚落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看轮廓,像是韩礼。

祁恪与叶清霜,分别站在空荡荡的龙椅之下,遥遥对峙。

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祁恪是什么时候了,但他此刻的样子,比我记忆中憔悴了不止十岁,鬓边甚至生出了几缕刺眼的白发。看来,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那绝子药的剂量,是下得猛了些。

“让征西军立刻退兵,我承诺你的皇后之位,决不食言!”祁恪双拳紧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叶清霜的语气却依旧恭顺,甚至带着一丝困惑:“征西军自然会遵从陛下的旨意退兵。但臣妾方才与您商议的,是如何处置薛氏逆党,与皇后之位,并无干系。”

祁恪目眦欲裂,他压低声音,近乎咆哮:“你和依兰不是闺中密友吗?非要对她赶尽杀绝?你为后,她为妃,不,婕妤、昭仪,或者只是个小小的宝林,还不行吗?”

叶清霜缓缓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陛下在说什么呢?出师需有名,征西军此番是奉旨讨逆,怎么就成了臣妾要对薛家赶尽杀绝?倘若薛家不是逆党,那又有谁,是逆党呢?”

跪在地上的薛老早已吓破了胆,他突然扯着嗓子嚎叫起来:“殿下!老臣都是为了您啊!京郊的那些死士,与老臣也并无干系啊!”

叶校尉眼疾手快,一记剑柄将他砸晕了过去。

这就对了。这口黑锅,他不背,难不成要让刚刚登基的祁恪,自己承认自己谋反吗?

祁恪目光阴沉地盯着叶清霜,良久之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道:“好……薛家犯上作乱,罪不容诛。但依兰并未参与其中,总该饶她一条性命。”

叶清霜的脸上露出一丝犹疑,她转头,望向了我。

这些高门贵女不懂,很多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我给了她一个默许的眼神,叶清霜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祁恪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轰然瘫倒在地。四周的太监宫女乱作一团,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进了内殿。

国不可一日无主。在逆党薛氏满门伏诛之后,新帝的登基大典仓促举行。

封后典礼与登基大典同日进行,一并册封的,还有几位妃嫔。

叶清霜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中宫之主,我被封为淑妃,而另一名神情恍惚、名叫蒋兰儿的女子,被封为昭仪。

祁恪的身体在登基之后,便一落千丈,不是头晕目眩,就是周身骨痛欲裂,常常无法临朝。太医们会诊了一次又一次,却总是讳莫如深地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办法,朝政只能由群臣辅佐,皇后暂代监国之职。

鸢儿被送进了太学,只有在休沐日,才会来我宫里,陪我消磨时光。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叶清霜累得伏在堆满奏折的案牍上小憩。我站在中宫的廊下,眺望着波平如镜的太液池,只觉得这宫里的日子,枯燥得有些乏味。

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进了皇帝的寝殿。

是那个本不该随意走动的薛依兰。

哦,不,现在应该叫她,蒋昭仪了。

我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一时兴起,我提着裙摆,悄悄地跟了上去。

我朝守门的宫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内殿。

一阵刻意压抑的啜泣声从里间传了出来,是蒋兰儿的声音:“陛下,如今朝政大权全被那毒妇一人把持,您难道就甘心这样坐以待毙吗?”

“朕自身难保,拿什么去夺权?”祁恪的声音喑哑虚弱,我得凑得很近才能听清。

只听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蒋兰儿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臣妾给您生个儿子,生好多好多个儿子!您说过的,只有我们俩的儿子,才有资格继承这万里江山!”

祁恪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里竟带上了哭腔:“你冷静点!没用的……一切都没用了!”

“朕……朕已经……无法人事,时日……亦无多了。”

前几日轮到我侍寝,祁恪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里衣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这是你在浔阳时常穿的衣裳,怎么当了淑妃,还留着?”他哑声问。

我一边吹着汤药,一边漫不经心地答:“衣不如旧,人不如新嘛。”

祁恪挣扎着坐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又在点我呢?还在为我和兰儿的事,跟我置气?”

“她如今位分不如你,朕也并未因她而冷落了你。她孤苦伶仃一个人,你平日里,多照顾她一些。”

并未因她而冷落我?

我懒得去点破,起事当夜,他原本为我安排的“结局”。他就真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吗?何况,薛依兰是真真切切地想置我于死地,在鸢儿的那个噩梦里,我们母子俩,也的确是因她而丧命。

“如果今天,躺在这里服侍您的是她,那个孤苦伶仃的人是我,您也会像现在这样,为我向她求情吗?”我似笑非笑道。

祁恪一口气喝完了那碗苦涩的汤药,咧了咧嘴:“好苦。”

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即便我真的七窍流血而死,鸢儿病死深宫,你也最多只会不痛不痒地责备她几句罢了。

人的情意,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但同时,人的情意,似乎也没那么要紧。

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押在一个人的情意上,是我这种出身的人,输不起的豪赌。

祁恪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头发,顺着柔滑的发梢,一路向下。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身体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我安静地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那孱弱无力的心跳,放心地,长长叹了口气。

祁恪伸手掐了掐我的下巴,强撑着说:“太医院这群废物,朕明日便下旨,从民间遍寻名医。等朕的病好了,再让你好好求饶。”

看来,是我借机送进宫的那位“名医”不像太医们那般圆滑,一不小心,对他说了实话呢。

殿内,蒋兰儿的声音变得难以置信:“不……你不能人事了,还留我在宫里做什么?我怎么当上皇后?怎么为我薛家报仇!”

“你死了,叶清霜那个毒妇会放过我吗?还有那个紫云,她们会把我生吞活剥了的!”

她尖叫着,踉踉跄跄地奔出殿外,口中胡乱地叫喊着父亲和兄长的名字,状若疯魔。

蒋昭仪投湖溺死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为叶清霜的生辰准备贺礼。

月影将我引至中宫,叶清霜正一个人呆立在廊下,掌心里,紧紧攥着一张已经泛黄的剪纸小像。

她转过身,有些难为情地抬手抹了抹眼角:“我之前……本想找个机会同她聊聊,却总是被俗事缠身……罢了,死者为大,就追封她为贵妃吧。”

我心中一动。

鸢儿的那个梦,竟然以这种方式,应验了。

月影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陛下……听闻这个消息后,伤心过度,晕厥过去了……”

叶清霜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挥挥手:“那就去请太医!本宫又不会治病救人!”

月影讷讷地退下。我绕到她身后,力道适中地替她捏着双肩:“娘娘,这偌大的前朝后宫,里里外外都得靠您一个人撑着。您瞧瞧您这儿,就月影和几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怎么能照顾好您呢?”

叶清霜舒服地眯起眼睛,疲惫地舒了口气:“……嗯,这不是还有你吗?”

我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语:“臣妾只会些粗浅的皮毛,可到底,不能与娘娘心意相通啊。”

叶清霜困惑地睁开眼,只见我身后,不知何时已施施然站着四位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绝色佳丽。

这可是我寻遍了京城最顶级的风月之所,为她精挑细选的可人儿。

听说以后要伺候的是当今太后,她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正中下怀。

我相信,什么难以释怀的旧爱,什么刻骨铭心的伤痛,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会被叶清霜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识趣地为她们掩上了殿门。

傍晚的霞光,红得发紫,将太液池的水面映得波光粼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娘!”

刚下学的鸢儿,背着小小的书包,兴高采烈地朝我奔来。

“慢点跑。”我提起裙摆,快步迎了上去。

是啊,慢一点。

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全文完】

相关推荐

大灰狼睡前故事(大灰狼睡前故事100篇)

大灰狼敲门。兔妈妈有三个孩子,一个叫红眼睛,一个叫长耳朵,一个叫短尾巴。一天,兔妈妈对孩子们说:“妈妈到地里去拔萝卜,你们好好看着家,把门关好,谁来叫门都别开,等妈妈回来了再开。”兔妈妈拎着篮子,...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电视剧(左叔和小米电视剧叫什么)

电视剧《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一共有36集剧集简介农村少年孔臭蛋的父母不幸死于一场事故,无依无靠的他在政府的帮助下进入SOS儿童村。臭蛋的新妈妈(沈丹萍饰)和蔼可亲,来自不同家庭却有着同样身世的兄弟姐妹...

茅山后裔完整版txt(茅山后裔完整版txt奇书网)

作者编不下去了,我也看不下去了。《茅山后裔》是2013年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悬疑小说,作者是大力金刚掌。故事说的是张国忠、张毅城父子运用茅山道术踏足天下的故事,从驱鬼镇邪到探秘寻奇无所不及,民间冤案...

九幽至尊(九幽至尊 孤烟)

重生逍遥道万古至尊很好看

一号战尊叶凡谭诗韵小说完结免费

《一号战尊》,作者莫奈何。角色:叶凡,谭诗韵,吴北庆类型:都市言情,男频爽文。简介:为了替母亲治病,叶凡不得已当了中州谭家上门女婿,第二天就奔赴战场。五年归来,叶凡发现四岁女儿竟然和老婆被家族抛弃捡垃...

末世文之女配人生(末世文之女配人生无广告)

末世之幸福女配,小说穿越文,女主叫温妮,男主叫唐锦。是讲述一个女孩穿越进入小说奋斗的故事,男主女主是小说中最大的男配和女配末世之幸福女配,小说穿越文,女主叫温妮,男主叫唐锦。是讲述一个女孩穿越进入小说...

打动女人四句情诗(打动女人四句情诗我的心一直)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衣带渐宽,怨秋风悲画扇,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相思枕畔,但凭见泪痕湿,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别是一般,剪不断理还乱,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超神学院之雄兵连第5季全集免费

2022年下半年更新,《雄兵连》是由广州超神影业有限公司(虚拟印象工作室)出品的动画系列作品,是中国首部长篇科幻军事题材的3D热血动漫。《雄兵连》是在《超神学院》系列动画的基础上重新制作了剧情。《雄兵...

蜗居电视剧全集免费播放西瓜视频

第1集  1998年,刚刚大学毕业的郭海萍和苏淳拖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属于他们的新家。他们的屋子只是一间10平米左右、老式住房后加的阁楼,卫生间和厨房都是跟邻里共用的。苏淳不禁在斗室中开始畅想拥有一套属...

奇门遁甲电影2(奇门遁甲电影2017周冬雨)

《奇门遁甲2》还没有上映,2021年9月29日,该片在横店正式开机。《奇门遁甲2》是由奇树有鱼、项氏兄弟电影、精鹰传媒出品,项秋良、项河生联合监制、执导,张晓晨、刘雅瑟领衔主演,刘晓庆特别出演的网络电...

正道潜龙百度百科人物介绍(正道潜龙讲的什么故事)

《正道潜龙》中的主要人物包括但不限于:王杨:男主角,是一名具有非凡医术的青年。他以成为“世界首富”为目标,凭借医术和智慧,在创业的道路上不断取得突破。苏梦琪:女主角之一,王杨的初恋女友。她是一个美丽、...

邪气凛然txt下载奇书网(邪气凛然下载小说下载)

结局是陈阳隐居,倪朵朵因深受刺激而失忆。陈阳在叶欢公然叛离青洪后抓住机会一举杀到叶欢大本营,叶欢自尽,小五终是有些复杂的不忍。一年后,他与几个红颜知己在加勒比海上某个小岛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这或许是...

后来我们都哭了txt(后来我们都哭了txt百度网盘)

先说葫芦,也就是叶景尚,因为和朋友在人多的地方飙车,撞死了人,后来找人顶替去坐牢,被发现(一开始没被发现,当时张娜拉还和陆齐铭在一起,知道了葫芦是顶替的,然后去告得密,害死了他),抓了去,自己自杀在监...

下载电视剧全集(功夫战警免费观看网站下载电视剧全集)

1.首先,你需要一部联网的智能手机,手机上需要安装网络视频播放器;打开手机上的网络视频播放器。2.然后进入软件主界面后,点击下方的“导航”找到“电视剧”栏目。3.然后在“电视剧”一栏找到你想看的电视剧...

赘婿2电视剧免费观看(赘婿22电视剧在线观看免费)

冷啸天、江婉儿是电视剧《赘婿出山》的男女角色。是由爱好短视频的朋友自己拍摄。赘婿和赘婿出山名字相似但是是不同的两个剧集。